楼绒绒看得清楚,此事看似是萧玉儿的一声惊呼招惹来的事端,其实早在这之前,那两名士子就已然对结果不满了,只是未曾找到发泄的理由罢了。

  这种人历年放榜时都有,楼绒绒见得多了,不过是自己本事不够,又不肯承认,便标榜自己怀才不遇,一切没能让他们如意的结果都是有黑幕、不公平。

  楼绒绒压根一句都不屑同这种人争辩,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既已看过了榜单,便拉着萧玉儿转身就要离去。

  谁料她不想出口反驳,却有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忽然站了出来,对那两人道:

  “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不能是天赋异禀吗?当年张知献老先生,不就是少年英才,五岁能吟诗,十五岁便中了状元?人家十二岁上个甲班,怎么就不行了?”

  楼绒绒本已经迈出去了步子,然而萧玉儿是个喜看热闹的,瞧见有人替她说话,当即便兴奋地停住了脚步,拉着楼绒绒不让她走,非要留下来看热闹。

  楼绒绒无法,只能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为自己出头之人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生得很是清秀,分明是个少年,偏却生了一双猫儿一般灵动的眸子,眼瞳中透着一点碧色,哪怕此刻怒瞪着对方,依旧粲然得令人移不开眼。

  最开始开口的那士子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站出来为楼绒绒说话,一时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道:

  “那……那能一样吗?!张老先生是什么人,她一个女子,怎能比得上张知献老先生……”

  没等他话说完,那少年郎便直接截住了他的话头:

  “喔,你的意思是,女子便不如男子了?我看冷玉烟冷大人中举之时也不过十九,我瞧这位兄台今年当有二十了吧,怎的还没中举呢?”

  那人急切之中,脱口而出:

  “那还不是因为冷玉烟是冷相的女儿,他们……”

  话没说完,先前那个同伙吓得一下子便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脸色都变了。

  他们敢阴阳楼绒绒,却不敢说丝毫冷相和冷玉烟的坏话,要知道,楼绒绒只是个身无实权的空架子公主,冷相和冷玉烟可都当朝为官,尤其是冷相,因着陛下不喜左相,平日多依仗右相,说一句如日中天毫不为过。

  他们若还存了将来科举入仕的念头,就不得不提前为自己的官途考虑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炎炎酷暑之中,这两人额头上却瞬时都渗出了冷汗。

  正当这时,忽从冷府中走出两个手捧书卷,还带着用以张贴文章的浆糊的家仆,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家仆道:

  “我家主人听闻今日有人质疑考校结果,便叫我等取来此次考校中优秀的文章,张贴在榜单之外示众,是非曲直,自在众人心中。”ωωω.χΙυΜЬ.Cǒm

  在围观群众的纷纷议论之中,两人将这些答卷全都张贴了起来。

  不用多说,因着方才的纷争,楼绒绒的答卷自然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意,许多人都挤着前去观看,想瞧瞧能进入甲班的文章是什么样子。

  许多人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心底跟方才之人一样,都其实不太相信,楼绒绒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当真能写出什么令人服气的好文章。

  但当他们当真看到了楼绒绒的文章,一字一句地读下去之后,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冷家家仆为了让大家有一个更直观的比较,特意将方才那两人的文章都张贴在了楼绒绒旁边,当大家读过楼绒绒的文章,再去读那两人的文章时,脸上都显出一言难尽来。

  不少人开始自发地替楼绒绒说话:

  “此文入甲班,应是当之无愧。”

  “此文旁边的文章,看似辞藻华丽,然而言之无物,同此文相较,当真高下立现。”

  “年方十二,便能写出这般文章来,可惜是个女子……”

  说这话的人还未继续说下去,方才那少年郎便又站了出来,很是不服气道:

  “女子怎么了?女子招你惹你了?你娘不是女子?你家中姐妹不是女子?若没有女子,哪来的你?你竟也好意思说出这等话来?!”

  那人是见识过她方才怼人的工夫的,连连摆手告饶:

  “在下并无此意!并无此意!女子好!女子也好!有如此才学,不论男女,将来都是国之栋梁!”

  那少年这才满意,猫儿一般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向那人挥了挥拳头示威,把人家吓得慌忙跑了。

  正当他得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着愠怒的声音:

  “碧遥!你在做什么?!”

  名叫碧遥的少年郎听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识便吓得一缩脑袋,左右扫了一眼,手脚极轻快地跃到了楼绒绒身后,从她肩头露出个小脑袋,看向方才传来声音的方向。

  楼绒绒也没想到这少年竟如此自来熟,也被微微吓了一跳,在那少年将手搭在她肩上的一瞬间,小臂上的袖箭差点没忍住射出去。

  另一边,杨叔童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进来,瞧见碧遥竟然躲在楼绒绒身后,顿时更生气了,一把拽住碧遥的小臂,把人从楼绒绒身后拽了出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吗,你怎么又不听话,方才我听这边吵闹,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萧玉儿赶忙替这少年说话:

  “杨师兄,你误会他了,他方才当真没有惹祸,不仅没惹祸,而且还伸张了正义,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呢。”

  杨叔童半信半疑地看向碧遥,问道:

  “真的?你当真没有闯祸?”

  碧遥连连点头,宛若一只努力讨主人信任的小狗一般: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然而杨叔童还是不信,有些犹疑地看向了楼绒绒。

  楼绒绒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视线反倒落在了被杨叔童拉着的少年身上,开口询问道:

  “这位是?”

  杨叔童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

  “是我一时着急,竟忘了同你们介绍,这是碧遥,是我的表弟,我姨母一家刚搬来京城,因为忙着置办家业,这些日子便让我带着碧遥,熟悉熟悉京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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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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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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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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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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