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楼绒绒的动作,大约是看到楼绒绒没有对虎子的母亲做什么,甚至反而打算给她治病,多少就有些不怎么惧怕了。
楼绒绒一面叫人端来冷水,用布蘸了水放在额头上给女人降温,一面语气平缓地对船老大道:
“是不是觉得,既然我没对虎子他娘做什么,就一定心软,对你也必然不会如何严惩?”
船老大被猜中了心思,一瞬间有些尴尬,但还是否认道:
“怎么会呢……”
楼绒绒并不看他,只专注手上的动作,一边道:
“你知道大庆律法,伙同匪贼谋害朝廷重臣,是多大的罪名吗?要不你猜一猜,这罪名,够诛你几族?”
船老大一个自小没读过书的莽夫,哪里知晓大庆的律法,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求饶道:
“求求您发发慈悲,饶了小老儿吧,小老儿家中还有那蠢笨的儿子要照顾……”
楼绒绒一听便知道,船老大显然还是觉得自己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下不了狠心,否则也不会对虎子网开一面。
她也不恼,只笑道:
“船老大,船上的时候,我叫你一声伯伯,是看在你年纪大,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多,我年纪是小,但却不傻,虎子是个愣头青,恐怕是受什么人鼓动,这才以为自己挟持我是伸张正义。”
“可你不一样,你行船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水匪的调性吗?那些人同你联系的时候,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亡命之徒,还是不成气候的散兵草寇吗?不,你清楚得很,你只是太想要得到那笔钱,因此心存侥幸罢了。”Χiυmъ.cοΜ
船老大还想为自己辩解,就听楼绒绒继续道:
“我知道,你要说自己要钱,是为了治儿子的病,可天下来钱的路子那么多,你却偏偏选择伤害别人来拿到这笔钱,你敢说,自己比那些贼匪就高尚到哪里去吗?”
船老大张口结舌,再说不出话来,半响,低下头去,闷声道:
“是,你说得对,是我被利蒙了眼黑了心,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我活该,但我那儿子只有三四岁孩童的心智,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可以吗?”
楼绒绒还没来得及回答,虎子终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冒着热气的食盒。
他心急地打开食盒,将肉粥拿出来,吹了吹,对女人轻声道:
“娘,来,张嘴,吃点东西。”
女人却已经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了,只发出些轻微的喘息,更别提醒来喝粥了。
楼绒绒接过他手里的碗和勺子,道:
“我来。”
虎子半信半疑地将粥递给她,只见楼绒绒先是用沾了冷水的帕子在女人脸上轻轻拍了拍,凑在女人耳边轻轻道:
“嬢嬢,张嘴。”
女人被凉意激得恢复了一丝意识,微微张开了苍白干涩的唇.瓣。
楼绒绒没有直接给女人喂粥,而是先用勺子舀了温热的水,压着女人的舌尖送了进去,女人本能地咽了下去,喝了半盏水,楼绒绒才换成肉粥,一点点给女人送服下去。
见女人吞咽又困难了,就再喂一点温水,好叫女人能吞咽得容易一些,如此半碗粥下去,女人像是被肉粥唤醒了饥饿的本能,已经可以自己主动地吞咽食水了,楼绒绒这才将粥碗还给虎子,示意他继续喂。
虎子没想到,楼绒绒分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大小姐,可照顾病人的动作却如此熟练,甚至比他一个多年照顾母亲的人都要细心。
这同他对楼绒绒的设想完全不同,令他一直对权贵坚定不移的厌恶,有了片刻的动摇。
他哪里知道,楼绒绒照顾病人的习惯,其实是上辈子她流浪的时候,很多次遇到同样流浪的大叔大姐,因为多年流浪,他们接触的环境一直不卫生,很多人都会因此生病去世。
她是在很多次努力想把他们从死亡线外拉回去的过程中,慢慢学会这些事情的。
虎子还没再喂几口,侍卫带着医师总算匆忙赶了回来。
医师查看过虎子他娘的情况,一边把脉,一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把虎子吓得不轻,连忙问道:
“大夫,我娘到底怎么样了?”
医师收回把脉的手,拿起笔写了一副药方,递给虎子道:
“令堂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你且拿着这药方去抓药给令堂煎服,老夫再为令堂行针诊治一番。”
说着又忍不住数落虎子道:
“你一个为人子的,连自己的母亲病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吗?老夫好歹这次还算赶上了,若是再迟半个时辰,莫说老夫了,就是换了天上的大罗神仙来,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虎子一阵后怕,哪敢顶嘴,只得连连称是,拿着先前楼绒绒给的银钱赶忙出去买药了。
虎子他娘这头有了人照看,楼绒绒便空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手,对春寒他们道:
“走,咱们去瞧瞧船老大的儿子。”
这句话让地上被捆着的船老大顿时恐慌起来,连忙挣扎着哭喊道:
“小老儿知道错了!小老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儿子,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小老儿真的知道错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但千万不要对我儿子下手啊,他心智只有三四岁,还是个孩子啊!”
楼绒绒却对他的哭喊置若未闻,径直走出了这间房。
在走进那间关着船老大的儿子的房间之前,楼绒绒先问了一下这几天对船老大儿子的处置。
春寒回道:
“毕竟是个只有三四岁孩童智力的‘孩子’,这两日殿下也没有为难他,还叫人找了个婆子照顾他,一日三餐都没有苛刻。”
楼绒绒料想也是如此,自家哥哥虽然看着不好相与,但并非冷酷无情之人。
但船老大这事儿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想了想,楼绒绒问:
“船老大的儿子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吃食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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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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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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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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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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