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母亲的牌位,在最前面的位置。
祠堂内烛光摇曳,照亮男人硬朗的脸。
秦林城修长的手指捏着线香,借着红木桌上的烛台,将香点燃。
轻甩两下后,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虔诚地祭拜。
他本不信这些,却也做了二十多年,从母亲秦清去世后,他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回秦公馆,给母亲上香。
上完香,秦林城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他没有立即站起来,直挺挺地跪在秦清的牌位前。
“妈,外公说,让我问问您,会不会同意我和季染在一起。”
窗外的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烛光跳了两下,烧得更旺。
“我是恨秦达,但我舍不得伤害季染了,也做不到放手,我想和她一起生活。”
虽然当着秦博海的面,他说喜欢上了季染。
但内心深处,他还不确定对季染的这份喜欢,是不是爱。
唯一确定的是,季染对他而言,很重要,他做不到放手。
他亲眼目睹过,秦达如何羞辱虐待秦清。
“爱”这个字,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也太过沉重。
“我努力想把她忘记,却怎么也忘不了。这些年,伤害她的同时,我自己也不快乐。妈,余生我想对她好。”
秦林城目光坚定。
“不管是您,还是外公,同意或者反对,我都不会放手。”xǐυmь.℃òm
秦林城顿了顿,说了一句特别决绝的话。
“除非,是我死了。”
秦博海站在门外,望着秦林城孤傲的背影。
他的这个外孙,终究和他母亲一样,为情所困。
老爷子眼角湿润,除了怒其不争,更多的是心疼。
“停止行动,人留在京州,暗中保护他们。”
当是他欺瞒秦煜祺身世的补偿吧。
也不想因为别的事情,再加深秦林城和他之间的裂痕。
老爷子到底心软。
秦林城在祠堂跪了一夜,从里面出来时,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撑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老爷子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别在我跟前卖惨,老头子我不吃你这一套。”
老爷子给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上前去扶秦林城。
“吃过早饭,睡一觉就给我滚回京州,我眼不见心不烦。”
老爷子气呼呼地走开,秦林城松了一口气。
他了解老爷子,他能这么说,多半是不会再干涉他和季染。
“外公,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昨天,不该和秦博海顶嘴。
老爷子说到底,也就瞒了他秦煜祺身世这一件事,派到京州的人,也没有采取行动。
有些话,他说重了。
老爷子停下脚步,从背影上看,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老了,管不动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好自为之。”
老爷子转过身,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秦林城。
“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太太心里有多恨你,即便我不插手,你们也很难在一起。至于隐瞒崽崽的身世,确实是我有私心。”
想斩断他们之间的孽缘。
“但你问问你自己,如果当年就知道崽崽是季染生的,你会是什么态度。”
秦林城当时被仇恨蒙逼了双眼,别说接受季染,就连崽崽,他都有可能难以接受。
“我知道,外公您是为了我好。”
秦林城走到老爷子身旁,主动搀扶着他。
老爷子睨了秦林城一眼,指着他的鼻子。
“你呀,跟你母亲一样地执迷不悟。”
“等季染生下孩子,我带崽崽一起来看您。”
老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稀罕啊。”
可不就是稀罕嘛。
只要是秦林城的孩子,老爷子都宝贝稀罕。
对崽崽是,对季染肚子里那个,将来也多半是,哪怕季染是秦达的女儿,他也可以暂且不去计较。
祖孙两个,聊着天,慢慢踱步到餐厅。
秦文姗从半明半暗的角落里出来,他们走远后,她拿出手机。
“大哥他收手了。你们那边,也别轻举妄动。”
那电话那头,似乎心有不甘。
秦文姗权衡利弊后,淡定地说道:
“这未必是坏事。季染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事,阿城不可能善罢甘休。依我看,爱而不得,或许才是最沉重的打击。”
慈爱褪去,秦文姗脸上,只剩下利益熏心。
“有些事情,就让季染去做吧,不需要我们动手。她那么恨阿城,不会真心和他在一起的。”
他们只需要慢慢等待,等到季染抛下秦林城……
“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帮季染一把。”
电话那头的人听了,也觉得秦文姗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就再等等。”
*
秦林城不在家,煜祺难得放飞自我,双休日的课外作业,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六,他陪着妈咪和妹妹,在花园里晒太阳。
周日,正准备出发去商场。
“妈咪,商场里有很多人,会不会撞到你?”
上车前,小家伙站在车门外,因为担心而犹豫了。
“不会,妈咪会注意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崽崽在嘛,没有人可以撞到妈咪。”
季染拉起小家伙的车,把她带进了车里。
车子开到商场地下车库。
保镖和佣人紧随而至。
进了商场,小家伙紧紧牵着季染的手,眼睛时刻关注周围,生怕有人撞上来。
有保镖和佣人在,只要不去人流涌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崽崽,我们去那里看看。”
季染指了指一家童装店。
“妈咪,里面有妹妹的衣服吗?我想给妹妹买漂亮的裙子。”
小家伙恨不得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妹妹买漂亮衣服。
“弟弟或者妹妹的衣服,要去婴儿用品店买。”
“妈咪,那我们就去婴儿用品店叭。”
小家伙牵着季染往另一边走。
他们刚走到门口,里面出来一个人,走得很急,迎面和季染撞了一下,匆匆离开。
季染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小心!”
一双白皙的手,扶住季染的手臂。
季染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小家伙也吓了一大跳。
“您没事吧?”
一道柔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我没事,谢谢。”
季染抬头,看到女人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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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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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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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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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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