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
秦林城无奈地笑了笑,讪讪地收回停在空气里的手。
“你放心,说过不强迫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他起身,绕过屏风,双腿交叠躺在沙发上。
沙发对他而言,有些小,他修长的腿,几乎一半在外面。蜷缩起来,又很不舒服。
换了无数个姿势。
隔着屏风,季染不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搅得她睡意全无。
她恼火地坐起身子,冲着秦林城发脾气。
“你能不能安静点?你知不知道,你动来动去,吵得我都没办法睡觉!”
他探出脑袋,看到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屏风。
“抱歉,吵到你了。”
他的脾气,好的让人目瞪口呆。
换做以前,恐怕早就不由分说,把她拽下床,自己躺上去了。
果然,人一旦变得无权无势,再差的脾气,也得收敛起来,学着忍气吞声。
“别再发出声音,不然去客房睡。”
她没好气地拉下被子,躺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林城缩在沙发上,没再动。
她怀着身孕,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睡觉。
他关了灯,室内陷入黑暗。
透过屏风的缝隙,能看到她隐隐绰绰的身影。
看着看着,想到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眼底涌上湿润,忘记了沙发的局促狭小,心里被某种温暖的情感,所填满。
虽然,她说,他和小医生做了。
理智和情感均告诉他,她撒谎了。
她怀孕才三个多月,小医生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嘴角微微勾起,慢慢进入了梦乡。
半夜,季染做起了噩梦。
她梦见小池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她朝他跑去,伸手去抱他。结果,只抓到了一片片冰冷的雪花。
她还梦见自己掉进了海里,鲨鱼一口咬住她的大腿,血腥味蔓延。
痛苦的梦,反反复复,冷汗涔涔,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秦林城听到她不停地梦呓,起身走到床边,将她拥进怀里,指腹擦拭她额头的汗珠。
她的梦,很痛苦。
他能感受得到,即便不知道具体的梦境,他也能猜出来,多半和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从来不知道,他给她造成的阴影,会盘踞在她心里,久久挥散不去。
直到此刻,把她抱在怀里,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他决心留在她身边赎罪,任由她发泄,直到她愿意原谅他为止。
冬日的深夜,万籁俱寂,窗外的月光,格外清冷,透着孤寂。
秦林城下这个决心时,万万没有想到,季染对他的恨,会根深蒂固到怎么都拔不出来,会有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一天。
梦里,季染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海里捞了出来。
恐惧散去,心情慢慢平复,呼吸再次平稳。
*
季染是被一阵阵烧焦的味道给熏醒的。
她披上睡袍,穿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拧着眉头,往焦味传来的地方走去。
厨房的方向,烟雾弥漫,感觉整个都快烧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
她双手撩拨烟雾,拿起锅盖,迅速盖上冒烟的锅。
秦林城系着围裙,脸上黑漆漆的,衣服上也沾了很多烟灰。
“本来想给你做顿早餐,看来是失败了。”
他勉强笑着。
简单的食物,他还是会做的。早上想做一顿丰盛复杂的,结果彻彻底底失败。
“你这是做早餐吗?我看你根本是想烧了厨房。”
她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我不需要你做早餐。”
季染边说,边拿起抹布擦洗厨房。
“我来。”
秦林城去拿她手里的抹布,被她一把推开。
“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程鸣精挑细选的,弄坏了,你赔不起。以后,不准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把话说得很是无情,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
秦林城十指捏了捏,目光冷了下去,下颚线紧绷。
在她以为他要爆发时,他忽然神情一松,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他这般好脾气,倒是把她给整不会了。
她拿着抹布,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秦林城抬腿走出厨房。
“等等。”
她开口叫住他,他眼底闪出一丝光,还没来得及晕染开来,就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
“把程鸣的围裙脱下来。”
他的眼底,瞬间暗淡下去。
修长的手指,很快解开围裙,丢在料理台上。
如果知道是小医生的围裙,打死他都不会穿。
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厨房,双手垂落,向来挺拔的背部,不再挺拔如松,像是被她的话,打击得体无完肤。
季染抿了抿嘴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才刚刚开始,她绝对不会心软。
哪怕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她都不会心软。
握抹布的手,慢慢收紧。
她一旦下定某种决心,便不会轻易动摇。
半小时后,季染打扫干净厨房,顺便做好了香喷喷的早餐。
她只做了一人份的食物,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
秦林城换好快递员的工作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忍不住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指望她会准备他的那一份。
真的看到只有一人份时,心里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我上班去了,有事情打我电话。”
秦林城走到玄关处,边换鞋,边叮嘱季染。
“我手机号码没换。”
季染埋头吃着早餐,没有搭理他。
秦林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关上后,季染才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喉咙里涌上一阵恶心,她放下碗筷,跑进洗手间,吐个不停,将吃下去的早餐,全部吐了出来。
很久没有孕吐了。
果然,他在她身边,她便会浑身不自在。
她缓缓起身,擦干净嘴巴,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拍了拍脸。
是秦林城非得把她绑回到身边的,下半辈子,便这么互相折磨着过吧。
她的手抚向腹部。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肚子变得有些不舒服,从拉扯到一点点往下坠。
她两眼发黑,双腿发软,身体沿着梳洗台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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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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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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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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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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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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