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洞,或地牢,情形如旧。
一盏油灯,半死不活的亮着。微弱的灯光下,东倒西歪着五个囚徒。
于野侧身躺在角落里,闭着双眼,像在沉睡,却紧锁着眉头,显然没有睡着。倒不是因为冯老七的扯鼾声、或饥饿所致,而是他有些郁闷,心头的疑惑难消。
卢开抢他的饼子,冯老七未加理会,冯二幸灾乐祸,姜熊心安理得。
四个家伙,竟然合伙欺负他一个人。
虽然没有东西充饥,尚不至于饥饿难耐。也许是紫参果的缘故,直至此时,只要稍稍喘气,他的嘴巴里依然透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
仙门灵果?
既为灵果,凡人自然无缘享用,一旦误食,说不定便有性命之忧!
凡人,应该便是他于野这样的凡俗中人。而他吞了十多粒紫参果,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心神舒坦,并且回味无穷。
燕家主说谎了?
或是他体内的蛟毒强大,使得紫参果失去了药性?
而不管能否找出墓穴被毁以及紫参果丢失的缘由,那位性情暴躁的燕家主,都不会轻易放过盗墓的贼人。难道便这么关在地牢中,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去?
地牢,应该位于地下。
此处听不到雄鸡啼鸣,没有更鼓声,看不见外边的天光,自然也分不清昼夜的变化……
约莫过去了几个时辰,木门再次“咣当”打开。
此前的两个壮汉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卢开抓起带走。随着一阵凄厉的嚎叫声传来,姜熊彷若感同身受,双手抱着脑袋,身子微微颤抖。冯二则是瞪着双眼,脸色有点难看。唯有冯老七轻松如昨,悠闲的躺在草堆里。
同样悠闲的还有于野,他盘膝坐着,抬头看着石壁上的油灯,两眼随着跳动的火光一闪一闪。
半个时辰之后,遍体鳞伤的卢开“砰”的趴在地上,接着冯二又被拖走,阵阵的嚎叫声继续响起。又过了半个时辰,满身血迹的冯二去而复还,不待燕家的两个汉子动手,冯老七径自走出地牢,却久久没有听到他的惨叫声。即便他返回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口鼻流血,脸颊破裂,走路一瘸一拐,伤势显然不轻。
“小贼,该你了!”
于野没有挣扎,任凭燕家的两个壮汉抓着他往外走去。
目睹着姜熊四人的惨状,他也心惊胆战。而既然成了贼人的同伙,难免付出同样的代价。不过他想起体内的蛟毒,又渐渐的镇定下来。
一个将死之人,何惧之有呢。
出门右行,是条狭长的山洞,十余丈的尽头,挂着一盏油灯。山洞就此一分为二,右手方向是道石梯,左手方向连着又一个山洞。
两、三丈方圆的所在,摆放着油灯、木凳、木柱、棍棒、鞭子、绳索等物,还有一盆炭火烧得正旺。
于野被带到木柱旁捆上绳索,接着便是一通拳脚落下。他顿时疼得四肢抽搐,口鼻中溢出一缕鲜血。
“啪、啪——”
一个汉子拳打脚踢之后,又伸手甩出两记耳光,然后退到一旁,恶狠狠道:“指使盗墓之人是谁,与我燕家有何冤仇?”
于野的两眼冒着星光,用力地摇了摇头。
打他的汉子又问:“是否知道紫参果的下落?”
“哦?”
于野像是回过神来,答道:“果子我吃了……”
而话音未落,脸上便“啪”的挨了一记鞭子。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神情扭曲,忍不住便要大声喊叫起来。
两个汉子怒不可遏,一个举起拳头,一个挥动鞭子——
“哼,你若吃了紫参果,焉能活到此时!”
“这小贼满嘴谎言,打——”
于野叫苦不迭,却难以反驳。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妨道出实情,以免连累无辜,也能免遭殴打之苦。却不料正如此前的担心,根本没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啪、啪——”
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脸上、身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痛袭来,他只能咬紧牙关苦苦强撑。不消片刻,他皮袍撕裂,肌肤炸开,血水模糊了双眼,染红了胸膛,而无情的鞭子依然疯狂落下。他不住地颤抖着、挣扎着,扭曲的面容充满着难言的痛苦。渐渐的,他不再动弹,便是怒睁的双眼也变得黯淡无神……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两个汉子终于停了下来。
“小贼年幼,只怕不经打。”
“若非家主交代,我定要打死这帮贼人。罢了,且容他多活几日。”
也许是打累了,两个汉子丢下鞭子,解开于野身上的绳索,然后将他拖向地牢扔了进去。
“砰——”
于野摔在地上,仰天躺着,头发散乱,破碎的袍子上血迹斑斑。尤其他的脸颊与胸口,更是血肉模糊凄惨异常
不远处,他的几位同伙在围观。
姜熊意外道:“呦,睁眼喘气呢,这小子没死?”
卢开摇头道:“打得够狠,他不死也丢半条命!”
冯二好像是自有主见,嘲讽道:“谁让他不知讨饶,合该如此……”
冯老七沉默片刻,示意道:“卢开、冯二两位老弟,帮着照看一二,切莫让他死了,以免招来晦气!”
卢开与冯二有些不情愿,又怕沾惹晦气,伸手将于野拖到一旁,便各自躲开。
于野的两眼半睁半闭,仿若人事不省,却能听到姜熊等人的对话声,以及燕家的两个汉子远去的脚步声。而他只想这么躺着,远离一张张凶恶的嘴脸,任由黑暗的天地笼罩而来,独享着片刻的舒适与安宁。
所谓的黑暗,透着血红。是脸上的血,蒙住了双眼。
遭到的殴打,真的够狠。一记鞭子抽下,十分火辣辣的痛,并伴随着肌肤的撕裂,令人只想哭喊求饶。正当他咬着牙苦苦强撑,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像是蛟毒发作的征兆。倘若蛟毒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是死路一条。便在他绝望崩溃之时,腹中的绞痛慢慢消失,遂即一股暖流涌向全身,使得鞭子抽打的疼痛也随之缓解。
不错,便如此时,他虽然躺在地上,满身的血迹,如同丢了半条命,而肌肤的疼痛已渐渐被丝丝的酥痒所取代。正是这种莫名的舒适,让他惊奇不已。搁在以往,权当昏迷前的错觉。而此时他神志清醒,绝非错知错觉。或许是体内发生了状况,一种前所未有的状况。
是蛟毒所致?
而蛟毒所带来的痛苦,远甚于鞭子的抽打。
不会是紫参果吧?
误食灵果,也会送命的。
愈是好奇,愈发的困惑……
于野体会着身体的变化,琢磨着难解的困惑,而对于一个山里的穷小子来说,崭新的天地过于广袤。即使穷尽他所有的好奇,也难以认知万一。
“咣当——”
木门打开,丢进一罐水与几块饼子。
地牢中,每日送一次吃食,让人填不饱肚子,也不至于饿死。
于野依然横躺着,脸上与身上的血迹已凝结成块。那黑红色的血痂,使得他的伤势显得又惨重了几分。
“小子?”
有人走到身边,轻轻踢了一脚。
于野的胸口起伏,长长喘了口气。他慢慢抬起手,揉了揉双眼。没了血迹的遮挡,昏暗的地牢回到眼前。还有人低着头,冲着他来回打量。
冯老七?
冯老七打量片刻,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丢下一个古怪的眼神,拖着铁链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于野挣扎坐起。
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块饼子。
“吃吧!”
冯老七已返回躺倒在草堆里,低声骂道:“他娘的,总不能饿着肚子挨打吧!”
姜熊与卢开、冯二,无论是躺着或是坐着,皆愁眉苦脸的样子。
于野拿起饼子咬了一口。
饼子又硬又糙,难以下咽。
难道今日还要遭受酷刑?
于野想着冯老七所说的话,继续啃食难吃的饼子。
他身上的羊皮袍子,已被鞭子抽成碎片,倘若再次挨打,只怕再无遮体之物。坦露的手臂与胸口上,看上去伤痕累累,而厚厚的血痂之下,绽开的皮肉似乎在愈合。那种难以言述的丝丝酥痒,依然持续不停……
果不其然,随着木门打开,姜熊被带出地牢,山洞内再次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不过,卢开与冯二被相继带走之后并未返回,直至满身血迹的冯老七摔倒在地牢中,仍然没有见到二人的踪影。更为奇怪的是,依照昨日的排序,本该轮到于野挨打,结果竟是姜熊又一次被带了出去。
“啊——”
远处传来姜熊的惨叫声,时断时续、时高时低。或许是饱经折磨,已让他没有力气叫喊。
地牢内,仅剩下两个人。
于野慢慢站起,尝试着活动筋骨。四肢没有大碍,唯独游走全身的酥痒愈发强烈,让他忍不住想去抓挠,又怕撕裂伤口。
冯老七,脸朝下趴在地上。
今日的他,全无昨日的轻松,被扔进地牢之后,便这么静静的趴着,
于野轻轻挪动脚步。
栅栏与木门,均为木柱打造,再有厚重的锁链,使得地牢坚固异常。纵使刀劈斧砍,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逃不出去。
透过木柱的缝隙,隐约可辨远处的一线亮光。姜熊的惨叫声,仍在断断续续响起。
于野转了一圈,看向地上的冯老七。
冯老七的双手双脚拴着铁链,静静的趴在一滩血水中。其破裂的衣袍下,是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m.χIùmЬ.CǒM
于野迟疑片刻,伸手将他翻转过来。
鼻息尚存,人还活着。
于野拿起一捆茅草垫在冯老七的头下,然后抓起瓦罐便想喂食清水。而尚在昏迷中的冯老七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并带着狰狞的笑容慢慢睁开双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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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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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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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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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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