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开动的车加快了速度,清溪感到一阵头晕,呛鼻子的气味从咽喉灌入腹腔,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抓住一张座椅的后背才勉强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极力忍住难受,她才往前面看,原来是一辆通往凌河的高速车,愣了愣,心想反正去什么地方对她来说也没有区别,凌河就凌河吧。扭头向后看了看,只有最后的一张椅子上没有人,坐到后面的位置她晕车更快,所以很多时候她坐长途车都是提前很久就来到车上,实际上是抢前面的座位,坐到后面她受不了。可这次出门很突然,望着后面的那个座位,她感到绝望。车站离高速路口还有近二十里的路,坐下去指定晕车,胃里难受的厉害,脑袋闷闷的痛,她不敢去后面坐,只好站着。
“后面有座,坐后面去。”售票员又一次督促。
清溪知道车上不让站着,只好无助地说:“我晕车,不敢坐后面,——就让我站着吧。”目光露着乞求。她知道现在查车很紧,根本不让超载,她站着的话人家会以为是超载,根本不行的,可她没办法,心里怕极了。
售票员看到她坚持,知道她不是故意,只好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那你坐这儿吧,一会儿人家查车,你站着根本不行。”
清溪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坐了下去后,急忙买票,她不愿意一会儿再被打扰。坐到车里的时候她不想多说话和被人打扰,尤其现在自己心情不好,就更不愿意。
一路上,车每摇晃一下,清溪就感觉自己被摇散了一样。她吃的药量有些大了,胃里的翻涌虽然被制止了,但是肚里里的难受更甚,尤其是脑袋痛,这个也许是昨晚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她紧紧地闭着双眼靠到椅背上,意识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下午的时候,才到了凌河。清溪随着别人一同下了车,脚踏上地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没有目标。站在那儿,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看看进进出出的车,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天气照样的冷,她的脑袋被冷风吹得更加疼痛,只是麻木的感觉渐渐消失,意识慢慢回复,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这才想到总不能站在这儿的,她慢慢走出车站。
“去哪儿去哪儿,打车吗?”
“小姐去哪儿,请上车。”
……
招揽出租的人殷勤地陪着笑脸和她打招呼,清溪没有言语,从他们的包围中走过,她不知道去哪儿自然不用打车。喉咙冒火,她想找个地方喝点水。
来到路旁的一家餐馆,清溪要了一碗粥。从早晨到现在她只在吃晕车药的时候喝了两口水,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可是,她不想吃。服务员把粥端到她前面的时候,清溪看到粥熬的很好,颜色鲜艳,又稠又浓。香甜的气息散发出来,氤氲着缭绕在她的面前时,她慢慢拿起汤勺舀了一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温软香甜,味道真的很好,她极慢极慢地一点点把粥舀起来,放到口中,不用咀嚼的,放在舌头上,微微用力,粥慢慢地就滑到了喉咙。
清溪一边慢慢吃,一边看着餐桌上的人,大家都在吃饭,也有人边吃边议论什么,不过没有人大声喧哗。
邻桌的大概是一对情侣,两个人一边吃一边不时地用目光看看对方,女人把一个盘子里的菜夹往男人的小碗里,男人把另一个盘子里的菜夹往女人的小碗里,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把碗里的菜送到口中。女人抬头,和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菜夹起来送到男人的口中,男人脸上的笑带着宠溺,也把自己小碗里的菜夹起来,送到女人的口中,女人脸上的满足流光溢彩。他们互相点头,然后笑着吃,女人的一缕头发滑到脸上,男人伸手帮她拂好,顺便点了点她的额头。女人的笑烂漫如春天花园中的玫瑰,温情款款地注视了男人一会儿,才继续吃饭。
清溪呆呆地看着,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直到两个人吃完,站起来挽着手出去,她的目光都舍不得收回来,此时,仰脸对着他们的后背,痴痴不动,——她不仅仅是羡慕,还有妒忌。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夫妻?情人?不管是什么关系,这种融洽的关系都是美好的,使人向往的,让人感动的。想想人家,想想自己,泪水弥漫出来,目光变得朦胧。她摘下眼镜,用纸巾轻轻擦了擦眼睛又把眼镜戴上,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她不敢落泪,怕被人看见,就算没人认识她,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碗里的粥不再烫,变得温热,清溪小口吮吸。她不急,大把的时间没地方用,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时间多的没地方打发。……就慢慢消磨吧,因为她没有目的地,更没有活儿做。突然,拿着小勺的手颤抖起来,是胸中涌起的难过导致,泪水又一次弥漫了双眼。看看人家,比比自己,清溪觉得自己十多年的婚姻没有一点价值。她和齐泽永远没有过人家那样的温馨情景,哪怕是一点点的相似都没有过,她也明确地知道,以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永远都不会有。她的婚姻,不仅仅是平淡,更多的是……悲哀。她嫁给齐泽是有了一个家,齐泽娶她又何尝不是为了有一个家?他们的结合无非是完一个人生必须要完的任务而已。突然明白了这个,清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琇書蛧
一碗粥毕竟有限,就算喝的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她走出餐馆,慢慢地在街上晃,竟然到了黄昏。看到光线逐渐变得昏暗清溪才着急起来,自己要去哪里?街上的人和车辆似乎也慌乱起来,仿佛急着寻找自己的归宿。
——她的归宿在哪里?
和齐泽吵架的次数已经记不清了,可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和他吵架出门,要去哪里?原来流浪的滋味如此难过,早知道这样就不出来了,可是眼下还是要有一个容身之处的,去哪里?茫然地驻足,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
想起了齐泽,想起了每晚和她聊天的那个网友。
想了好久,才知道自己离开家和那个网友有关。近来她已经习惯每晚和那个网友聊天了,他突然不在,自己的心情又不好,晚上的时间就更难打发,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出走。
可那是一个她不知道是谁,也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啊。
她又能够去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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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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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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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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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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