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打,让他长长记性,明白这里的道理,认清自己的位置。”郑眉一边拿着团扇扇着风,一边指挥手下。张梦看不下去了,莲步轻移走到她面前,小声说着:“郑姨,饶过这孩子吧。再打怕是没命了。”她看得很揪心。血淋淋的,浑身都是伤,真是个血人。
郑眉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意盈盈地对着眼前人说:“梦儿,醒了?风寒如何了?”
“谢姨挂念,已经好了。”
“好了就行。”郑眉还要指望着这棵摇钱树呢。这张梦本是官宦子女,其父亲犯事累及家人,被充入了教坊司。辗转又流落到这青楼里。因为其气质出众,腹有诗书,许多客人都喜欢她,纷纷慕名而来。近些日子店里生意好了不少。
撇了一眼邓丰,见他确实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想着自己在他身上的花费还没回本,可不能就这样死了。也就松口了:“既然是你求情,那就放了他。”
张梦沉吟了一会,又开口求情:“姨,你看他这副模样,怕是不好接客了,不如安排个其他事做吧。”她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年纪就遭受如此腌臜之事。她在风尘里也打滚了好几年,深知其中苦楚。
郑眉心想也是,浑身全是鞭痕,就是伤好了,怕是也会留下许多疤痕。卖相差了也不行。看来以后教训逃跑的人要注意分寸,可别打坏了。“那就在厨房帮工,端茶送水。”然后对着张梦小声说:“好好休息”,转身大声道:“都散了,好好休息,晚上还要营业呢。”说完就走了。
血水和汗水模糊了邓丰的双眼,他看不真切。眼前人越来越近,茉莉花的香味越发浓烈却不刺鼻。张梦拿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泪。轻声说道:"一定很疼吧,可怜的孩子。"
他记得这温声细语,是刚才替他求情的声音。摆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艰难地发出声:“谢谢姐姐。”
张庆也来到了他身边,替他解开绳子,把他背回了房间。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去。
“以后别想着逃了,每年都有人不信邪,想逃离这里。结果不是被抓回来了继续干,就是直接打死了。这郑眉背后有人,官商相互,普通人是斗不过的。”张庆一边给邓丰上药,一边劝诫他。虽然他没有签死契,可却是签了十年的长约,悔不该当初贪图这里的高薪,以致现在也是敢怒不敢言。
邓丰咬着牙,忍着痛,将愤恨埋藏心里。
三日后。
在这个地方除了张叔对他好外,就数那位姐姐了。他向人打听了她的卧室,就上楼了,他想要表达谢意。
四楼左数第一间很快就到了,敲门。
“谁?”“是我,姐姐。”
张梦打开门,看清来人。微笑着说:“伤怎么样了,进来吧。”
房间里充斥着熟悉的茉莉花香。邓丰进屋后就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说:“谢谢。”
张梦把他拉到身前,指着面前的一椅子。“没什么,快坐吧。”
“姐姐你这房间真大啊。”比他住的大通铺大多了。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尚有余温的鸡蛋,递给她。“给你。”
张梦接了过去,很温暖,摸了摸邓丰的脑袋。她把桌上的几盘零嘴都推到邓丰面前,拿起一块肉干放在他手里。“你送我鸡蛋,我也送你些吃食吧,你尝尝。”
邓丰慢慢的将肉干放入嘴里,眼睛一亮,十分美味。
“怎么样,好吃吗?桌上的都是你的。”张梦一边剥鸡蛋,一边看着邓丰。
邓丰点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拿。
“怎么不拿啊?”
“一片肉干换一个鸡蛋才公平。”
张梦被逗得直乐,然后两眼直视着他,出声:“我能做你的朋友吗?”她看得出来,这小孩戒备心很重。
邓丰迟疑了一下,又猛地点头。
“那我请朋友吃东西没问题吧。你不吃,就是不拿我当朋友。”她一脸严肃。
邓丰拿起肉干吃了起来,泪水在眼里打转。他很开心,不仅是肉的滋味美妙,更多的是有了朋友。张叔对我很好,经常帮助我,应该也是我朋友。可那天张叔别头的动作始终是根刺,他不敢去询问张叔,只得埋进心里。
张梦小口吃着鸡蛋,眼前小孩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的画面触动了她。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邓丰。”
“哪个丰字。”
邓丰在桌上用手指比划着。
“原来是丰收的丰,你识字啊。”
邓丰摇摇头,随即开口:“我就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名字还是我爹娘求着村长取的呢。”
张梦用食指沾着水在桌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张梦,你知道是哪个梦吗?”
邓丰摇头。
“梦想的梦,每个人都有梦。你想识字吗,我可以教你?”
“真的?"邓丰直勾勾地盯着张梦。
“当然。我每日下午有闲,可以教你。”
“谢谢姐姐,你对我真好。自从爹娘去世之后,这是最开心的一天了。”
张梦想到自己父母也去世了,感同身受。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不哭,小丰,可以和我讲讲你的经历吗。”
邓丰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从出生开始,徐徐道来。
他的童年在十岁之前都是幸福的,家里虽然穷,可父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可最近半年的遭遇简直诛心,父母染病离世,自己沦落为乞丐。被人贩卖,被人阉割,被人毒打。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了。张梦胸前的衣襟全被打湿了。Χiυmъ.cοΜ
张梦看着眼前还在抽噎的孩子,眼里满是柔情。她把他头扶起来,左手用丝巾慢慢擦去他的眼泪,右手轻抚着邓丰左脸的疤痕,“疼不疼?”
邓丰只是摇头。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来保护你。”
寒来暑往,已是五个春秋。
“小邓子,三号桌点的菜赶紧端去。”邓丰残缺的事在店里人尽皆知,于是有了个“小邓子”的外号。
“好嘞,王麻子。”邓丰也不客气。如今他对店里的人了然于胸,也是乱取称号。
邓丰麻利地端着菜肴跑到一楼大堂,平稳的放下盘子。“慢用,客官。”又朝陪酒的丽姐眨了下眼。
又看了一眼二楼左数第二间,那是姐接客的房间,灯亮着。邓丰握紧了拳头,如今他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了,姐姐很厌恶这里,她喜欢画画,喜欢读书。那该死的郑眉老妖婆握着卖身契不撒手,就想着榨干他们的所有价值,敲骨吸髓。
回到厨房,又收到了送餐安排。二楼最右边,嘿,这可是老对头了。得给他加点料,来点唾沫,手指搅拌一下,反正味道也不变。这李兔爷仗着老资历,经常欺负新来的。不行,还得再给他来点助兴的,让他好好享受一下顾客的搅屎棍,于是又撒了点粉末。做完这些才推门而进,恭恭敬敬地放好酒菜。
要问这粉末哪来的,还得是张庆的功劳。邓丰这几年除了和姐习字读书,也常常请教张叔一些医术。现在一些小病不在话下了,可惜张叔去年契约到期就走了,留给了他几本医书和一些瓶瓶罐罐。
砍瓜切菜,端菜递茶,偶尔也掌掌勺,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每天夜里至少都是百余人的吃食,全赖后院厨房搞定,十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拂晓时分,才安静下来。随意清洗了一下,就躺床上呼呼大睡了。
再醒来已是午时。白班的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囫囵吃了几口。就来到灶台,添柴加火,炒了几个拿手好菜。
老黄偷吃了一口,点点头,道:“有我的真传,又是给你姐送的?”邓丰用打手作为回应。
打上一碗饭,端起托盘,上楼。
刚上二楼就和李兔爷撞上了。今日没了往日的威风,捂着屁股,风风火火的下了楼,邓丰往楼下望了一眼。见他往斜对面的医馆跑去,应该是昨晚的大汉力道不小。
邓丰心情大好,吹着口哨,上了四楼。
邓丰独特的敲门频率一下就让屋里的人知道了身份,随即开门。
邓丰将饭食放在了桌上,坐在了张梦的面前。盯着她,“快吃吧,姐,都是你爱吃的。”
张梦小口地咬着豆角,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
“没什么,就是教训了一下姓李的。”
“你呀。”张梦用手指点了一下邓丰额头。
邓丰抿着嘴,沉默了一下,问:“昨晚的客人留宿了吗?”
张梦也停了一下,才开口:“没有,喝了几杯就被人喊走了。”
邓丰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或许没什么用,但他总是希望次数能少些。
“小丰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很好。”她知道小弟在担心他,又转移话题:“你的厨艺又见涨了。等见到郑姨,说些好话。当个主厨也是好的。”
“那老妖婆会在意你我?如今又找了个年轻女子当作她的摇钱树。姐姐的吃穿用度全都给减了,真是可恶,该死!”邓丰愤恨不已。
“姐老了,这很正常。”张梦笑着说道,她已经二十又六了,自然敌不过那才二八年华的女子。
“不,姐姐和五年前一样,还是那样漂亮动人。”邓丰大大的眼睛盯着张梦。身着白裙,垂髫,鹅蛋脸,柳叶弯眉,丹凤眼,樱桃小口,配上卧蚕和窈窕的身姿,这些都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张梦有些受不了他炽热的目光,俏脸微红,低下了头。
“你该练字了,学了这么久,字还是像鸡啄似的。”
邓丰笑嘻嘻回应道:“可能我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当个伙夫也不错,可以天天给姐做吃的。”说完就熟练的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笔墨纸砚。
张梦给他研磨,他对着一副字帖临摹起来。才写了几个字,她就看不下去了,以手扶额,有些无奈地说:“这副字帖你都临摹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堪入目?”
“说了多少遍,身要正,手要稳,下笔要有劲。”张梦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来纠正他的姿势。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指引着,“记住了没有。”
熟悉的茉莉花香,让人心安。温软的小手和背后的柔软让邓丰没有将姐姐的话听进去,只是嘴上说着“是”,“好”。最近一年越来越沉迷这种感觉,他贪恋,以致“写字总是写不好”。这种感觉像母亲的怀抱,可又不止如此,少年心事总是诗。
许是察觉到了邓丰的异样,她停止了教学。整理了一下衣裳,小声说:“你自己练,记得医书也不要落下。我看话本了。”
“哦。”
邓丰心不在焉,胡乱地练了几字,翻了几页医书,就坐着发呆了。
张梦用书打了他的头。问:“怎么了,闷闷不乐。”
“我在想怎么才能逃离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姐姐再这样了。我们的卖身契是死契,不能自赎,全看老妖婆脸色,可她是个吸血鬼,不吸干决不罢手。”
“她的背后是官府,我们斗不过的。小丰你不要乱来。我去求求那些客人,把我们买下来,或许可行。现在她对我也不在意,应该会放手。”
“这样还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同样寄人篱下,受制于人,治标不治本。必须以暴制暴。”姐姐是他心中明月,皎洁明亮。他不想有乌云存在。
......
城中央,是皇城。
乾元殿是历代皇帝灵牌画像存放之所,虽然当今皇帝是大月国的开国皇帝,可不妨碍他册封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这里重兵把守,只有皇帝和太子通行无阻。今日皇帝早早进去了,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扰。
皇帝的父亲画像背后是一个机关,直通大殿地下。
底下是一座宫殿,富丽堂皇,全靠夜明珠照明,殿中央有一老者坐于蒲团之上,脸上斑点纵横,形容枯槁,好似风中落叶。
不过皇帝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自己的皇位都有他一半功劳。恭敬地行礼:“启禀仙师,您要的材料已准备妥当。”
老者一听,哈哈大笑,天不亡他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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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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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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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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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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