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萧言镇拉他起来,“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温容站起来,雪上加霜的膝盖不经折腾,差点没站稳,身子晃了两晃。
萧言镇扶稳他,“腿怎么了?”
温容没说话,只是苦笑。
萧言镇眉头一扬,洞悉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去求他了?”
温容点头。
“跪了多久?”
“一日。”
萧言镇握着他的手,眼里起了水雾,“为难你了。”
温容低下头,“还是救不了陛下……”
“他不会放过我的,”萧言镇拉他坐下,手抚在温容膝盖上,轻轻揉着,“中了焚心,必死无疑,但他没有死,灯草却不见了,若我没猜错,灯草用元魂救了他,自己死了。”他看着温容,“是么?”
温容点了点头。
萧言镇感慨的叹了口气,“当初灯草在宫里时,我千方百计想将元魂剥离,却始终不得法,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得了去,天意啊!”
温容一想到萧言镇明日要受死,心里就难过,“陛下还有未完的心愿么,温容可以……”
萧言镇摇摇头,“我呆在这里,唯一的心愿是再见你一面,如今你来了,我心愿已了,可以安心上路了。”琇書網
“陛下。”
“我不是陛下了,你还是叫我太子哥哥吧,”萧言镇道,“太子哥哥待你是真心的,你也没有负我,这就够了。”
他蹲下来,轻轻把温容的袍子卷上去,看到底下的护膝,忍不住笑起来,“在我跟前耍耍小聪明也就罢了,怎么在他面前也这样,他可不是我,小时候的教训忘了?”
“没忘,”温容说,“可我长大了,不会再受他欺负了。”
“就算被他欺负,也没人帮你了,父皇走了,如今我也要走了,以后要靠自己了。你呀……”说话间,他摘下护膝,看着被挡住的乌青,愣住了。
“戴了护膝怎么还……”他看着温容,“一下都没偷懒?”
“嗯。”
“怎么突然变老实了?”萧言镇打趣温容,语气却是心疼的,“瞧瞧,都青了。”
“不碍事,过两日就好了。”
“以后别这样了,”萧言镇重新把护膝给他戴好,放下袍子,“为我把膝盖跪青,这份情我领了,世上负我的人太多,总算还有你,我满足了。”
他拉温容起身,“这里没生火,太冷,你回去吧。”
温容道,“我想办法弄个炉子来。”
“不必麻烦,冷一点其实也好,可以让心静下来。”他推温容往外走,“回吧,别来了。”
温容的心沉甸甸的,脚也像灌了铅,拖不动似的,缓缓走了两步,听到他说,“小容。”
温容回头,萧言镇伸出手,“让我抱一抱,像小时候那样。”
温容鼻子一酸,与他拥抱。
黑暗中,俩人静静站着,谁也没有动。
萧言镇冷了许久,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这点温暖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他拍拍温容后背,“回去吧,太子哥哥会一直想着你的。”
温容走了。
萧言镇看着大门慢慢合拢,温容的身影消失在那越来越窄的缝隙里。他用力闭了闭眼,嘴角牵起一丝笑。
还好,你来了。
他转身向大殿深处走去,那截蜡烛头快燃完了,底部滩成薄薄的一块,灯芯全露了出来,弯了道弧栽在那滩烛液里,火苗倒是大了些。
萧言镇脱下身上的冑甲,整齐的叠放在台阶上,突然发狠的朝墙撞过去。
一声闷响,他跌倒在地,感觉额上的血汩汩往外冒,很快糊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那点火光倏地灭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萧言镇第二日早上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僵冷了。萧言锦闻讯赶来,站在尸体前沉默半响,对福大总管道,“照计划行事。”
福大总管应了是,让人把尸体拖走。
萧言锦走出宫殿,今天是灯草的头七,也是萧言镇的死期,寻了死也好,省得他动手了。
桃花坳。天色阴沉。
六名亲卫分作两行,立在灯草坟前,神情肃穆。礼春守春在摆饭,摆在中正的是一盘雪白大馒头,陈招蹲在地上烧纸钱,福大总管红着眼眶,手里捧着托盘,托盘搁着一碗暗红色的液体。萧言锦站在中正,望着坟头上的桃树出神。
“殿下,”福大总管小声提醒,“时辰到了。”
萧言锦回过神来,端过托盘上的小碗,一声灯草叫出口,眼底刹时起了水雾,喉头有些哽咽,他平息了一下,才道,“今日是你的头七,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大仇已报,我用仇人的血祭奠你在天之灵。”
陈招,礼春和守春都小声抽泣起来。其他人也俱是满眼通红。
萧言锦把那碗血洒在灯草坟头,沉默许久,突然说,“开棺。”
段义松等人大惊,齐齐跪下,“殿下,王妃已经入土为安,怎可扰她清静?”
萧言锦道,“我在宫中替她另备了棺木,无论生死,我都得陪在她身边。”
陈招小心抽泣,众人面面相觑。
新坟不难挖开,打开棺木,灯草仍是当初的样子,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萧言锦小心翼翼把人抱出来,用披风裹着,坐进了马车里,“回宫!”
谁也不知道萧言锦什么时侯让人在皇宫底下修了座地宫,里头摆放着各种冰雕,有兔子,狸猫,骏马,苍鹰……还有各种花草,动物的眼睛用不同颜色的宝石镶嵌,花草上也嵌了金银,灯光一照,流光溢彩,仿若仙境。
众人头一次见到如此奇幻美景,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只是里头太冷,冻得他们直哆嗦。
萧言锦抱着灯草径直往里走,那里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棺,萧言锦把人放在冰棺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抚了抚她的脸,留恋的看了许久,才把棺盖盖上。
“段义松等人听令。”
“属下在,”六名亲卫呈一排跪下。
“从今日起,你们隶属大内侍卫,守护地宫,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六名亲卫应声如雷,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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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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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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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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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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