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化子见那衣裳料子轻盈,刺绣精美,哪里肯要,“恩人,我是来做奴才的,怎么能穿这么好的衣裳,要折寿的。”
小叫化子垂手立着,尽管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却能看出她的卑微与不安。灯草默默的注视着她,觉得她像一面镜子,映射着曾经的自己。刚进肃王府时,她也是这般胆小,懦弱,自卑,何其相似。
灯草说,“我这院里事不多,自个看着做就成。往后别叫我恩人,我叫灯草,你叫什么?”
“我叫陈招弟。”
灯草有些意外,“你记得自个的名字?”
“我出来逃难的时候,已经十岁多了,自然是记得的。”陈招的表情有些哀伤,声音也低下来,“但我不想叫招弟了,我就叫陈招。”
灯草没问她为何要改名,只说,“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么,爹娘在何处?”
“我是江南人氏,和爹娘一块出来逃难,我家穷,路上没吃的,爹娘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换粮食给弟弟吃,夜里趁那男人睡着了,我便逃了。”
“从江南到西北,可够远的,为何想来此处?”
“在外头逃难的时候,听好些人说要来平西郡,说这里有西北王,爱民如子,到了这里,就能活下去。”
灯草点点头,“放眼整个大楚,只有平西郡是一方净土,因为这里有英明的肃王殿下。”顿了一下,又道,“你不但到了平西郡,你还进了肃王殿下的郡府。”
陈招大吃了一惊,“这是肃王殿下的府邸?”
“正是。”
“怪不得姑娘如此仁善,原来是肃王殿下身边的人。”陈招虽然年幼,说起话来却比灯草更老练些,“我在外头流浪这两年,听到百姓们怨声载道,骂皇帝昏君,骂官吏贪墨,唯独赞肃王殿下清明正气,爱民如子,所以我一定要来平西郡,做肃王殿下的子民。”
灯草爱听别人夸萧言锦,赞美之词越多,她越高兴,脸上有了笑容,“肃王殿下是天下最正直,最英勇,最仁厚,最好的王。我与你一样,也是叫化子出身,跟在王爷身边后,吃得饱,穿得暖,夏有冰,冬有炭,不再受人冷眼,也没人敢欺负……”
陈招十分诧异,上下打量着灯草,“姑娘也是……”
“我是苦出身,”灯草说,“遇到王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陈招倒没有看出灯草是叫化子出身,但感觉灯草与一般的姑娘不同,她的脸上极少有表情,而且眼神落不到实处,看起来不好相与,但她知道,灯草的心是善的。
她说,“遇到灯草姑娘,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灯草,“我不是这府里的主人,收留了你,总得跟主子说一声,这就带你去见殿下。”
陈招一听要去见肃王,腿肚子直打颤,她蝼蚁一样的贱民,哪敢窥西北王真颜,可又很好奇,不知百姓口中仁厚的王会是什么模样?
陈招怎么也不肯换衣裳,灯草只好作罢,带着她去见萧言锦。到了衙门,守在门外的亲卫见到她,微微躬身。
灯草问,“王爷在么?”
“王爷和沈将军在里头商谈要事。”
灯草踌躇了一下,“那我呆会再来吧。”
她转身要走,听到萧言锦的声音传出来,“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灯草扬声说,“爷有要事要商谈,我呆会再来。”
“谈完了,进来吧。”
灯草进门一看,屋里只有萧言锦,沈将军大概从后门走了。
陈招进门就跪下了,话也不敢说。
萧言锦没看她,只看着灯草,眼里含着笑,“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用练功?”
灯草指着陈招,“昨儿个在大街上看到的小叫化子,快饿死了,还被人欺负,我捡回来,想留在院里,爷,行么?”
听这意思,灯草是想把人留在身边,不然也不会来问他。
萧言锦望向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来。”跟在灯草身边的人,他自然要过过眼,好生瞧一瞧。
陈招慢慢抬起头来,触到萧言锦的视线,立刻低垂下来,心里害怕极了。她没想到肃王生得如此俊朗,但周身的气场太强,让她望而生畏。若不是遇到灯草,这一生,她大约都不可能见到这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灯草在边上介绍,“她叫陈招,十三了,江南人氏,在逃难的路上,爹娘把她卖了,她自己逃出来,一路流浪到了平西郡。”
“既与你有缘,便留下吧。只是年纪小了点……”
陈招趴在地上,“殿下,我虚岁十四了。”
萧言锦说,“以后你跟着灯草,好生侍侯着,府里的规矩不多,但也不能肆意妄为……”
灯草,“我不用人侍侯。”
萧言锦抬眼,“你说过,府里不养闲人。”
灯草,“……”这话她确实说过,还不止一次。
陈招立刻说,“王爷放心,奴婢定会好生服侍灯草姑娘,不懂的不会的,奴婢会认真学,绝不给灯草姑娘添麻烦。”
“嗯,起来吧,”萧言锦看她一眼,“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灯草说,“仆妇给的,府里没有年轻姑娘的衣物,我的她又不肯穿,待明日……”
“你不必管,刘进已经养好伤了,府里的事务,他会处理,他不知你身份,对你无礼了些,不要往心里去,刘进那个人,心不坏,只是有点迂腐。”
“我听爷的。”
办完了事,灯草带着陈招要走,萧言锦叫住她,对陈招说,“你先出去。”
陈招年纪虽小,多少也看出一点眉目,立刻退出去。
萧言锦似笑非笑看着灯草,“你过来。”
灯草太熟悉他那样的眼神,心砰砰跳起来,脸上飞起红云,一直晕到耳朵根,不但没过去,反而往后退,“我不打挠爷办公务,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步子迈得急了些,险些把自己绊倒。
萧言锦见她落慌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同时又有些惆怅。人就在跟前,摸不着,触不到,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琇書網
上回温容出的馊主意不管用,那点别扭始终都在,灯草的心事不愿与他说,如今身边有了人,若是能跟陈招透露一二,总比闷着自个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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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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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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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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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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