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丞相自打他走后,一直心神不宁,听到通传,立刻迎出来,轿子在二门停住,温容跨出来,头上那个包已经成了青紫色。
温丞相大惊,“陛下打你了?”
温容懒洋洋搭着小六儿的手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这才说,“我自个磕的。”
“陛下怎么说?”
温丞相自问没有儿子勇敢,好些事情,他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倒是温容,看着纨绔子弟一个,行事不端,大是大非面前,从来拎得清。他嘴里骂温容别闯祸,心里却希望他能劝服皇帝,毕竟公道自在人心,谁也不想看到忠良受迫害。
“沈将军还得关着,暂时不会定他的罪,不过最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温丞相松了一口气,“不定罪就行,不过……”他有些担心,“就怕有人借这个机会,趁机对沈将军……”
温容瞟他一眼,“我想不到么?从宫里出来,我先去了趟大牢,跟管事的撂了话,每日我都去牢里走一趟,但凡沈将军少了一根毫毛,我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说话的时候,安公公也在,他们自个掂量去吧。”
温丞相一喜,扬声喊,“小六儿,给公子爷沏茶,沏我屋里的雨前龙井。”
小六儿在门外应了声,跑去沏茶了。
温丞相见温容眉头不展的样子,说,“让陛下放人,不是容易的事,能保沈将军平安,已经不错了,还担心什么?”
温容说,“我担心的不是沈将军。”
“担心肃王?”
温容摇头,“我担心的是皇上。”
温丞相有些不解,“为何是皇上?”
温容扯了扯嘴角,“皇上一直觉得肃王是绊脚石,可他不知道,只有肃王在,他才能当个好皇帝。”
温丞相更不解了,“这从何说起?”
温容却垂下眼帘,跟老僧入定似的,不再开口。
温丞相知道儿子有时候喜欢耍小性子,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等到小六送茶进来,温容接过茶盏,拿着盖轻轻撇着茶叶沫,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温丞相忙凑上去,听到他说了声,“香。”
温丞相,“……”
“小兔崽子!”温丞相气得拍了他一掌,“爱说不说。”
温容晃了晃,小心翼翼护着杯盏,防止茶水溅出来,“别打听,知道得越少越安全,这道理您懂的。”
温丞相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理他。
——
萧言锦让小二备了浴桶,倒上热水,叫灯草泡澡。
灯草说,“爷洗完,我再洗。”
萧言锦笑道,“你先洗,好好泡一泡,明日要进山了,天寒地冻的,想泡澡可没法子了。”见灯草要开口,又说,“或者我帮你洗也行。”
灯草立刻背过身去,萧言锦无声哑笑,把门关好,站在走廊里。
龚宏英从隔壁屋里出来,见萧言锦站在廊上,有些意外,看了看紧闭的门,“小灯爷……”
“在洗澡。”
龚宏英哦了一声,“爷不一起洗?”
萧言锦看着他没说话。
龚宏英脸上发烫,“属下没旁的意思,我是说小灯爷……”
“龚领统,”萧言锦叫了他一声。
龚宏英呵着腰,恭谨道,“属下在。”
“本王要你拿命护她周全,能做到么?”
龚宏英呆了呆,“王爷是担心……”
“世事难料,需做最坏的打算。”
萧言锦的脸色有些凝重,龚宏英也肃了脸,一字一句说道,“属下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小灯爷周全。”
萧言锦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接下来,俩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的站在廊上,像两尊雕像。
过了一会儿,门开半扇,灯草探出头来,“爷,我洗好了,您……”
话没说完,被萧言锦推了回去,随手关上了门。
龚宏英,“……”
尽管萧言锦动作快,但他看到了灯草,出浴后的灯草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乌发披在肩上,眼睛湿漉漉的,脸白得像暖玉,透出薄薄的红晕……
他呆呆的站着,心莫名跳得有些快了。
在灯草的坚持下,萧言锦还是让小二重新换热水,趁这当儿,他用干帕子给灯草绞头发。
灯草坐在桌边,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萧言锦问,“想什么呢?”
灯草侧头看他,“爷,我做错什么了么?”
“此话怎讲?”
“爷早几日为何不理我?”说着,还委屈的嘟了下嘴。
萧言锦失笑,原以为那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一根筋的家伙来了个秋后算账。
他弯下腰,在她嘟起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惊得灯草差点跳起来,“爷,没关门。”
“不怕,没人来。”萧言锦捏了绺湿发继续绞,慢条斯理道,“你没做错事,是爷小心眼了。”
灯草不解,“为何?”
萧言锦脸微红,但还是实话实说,“爷妒忌了。”
灯草睁大了眼睛,“妒忌谁?”
萧言锦有些哭笑不得,他醋也吃了,气也生了,当事人却完全不知情。
她心里坦坦荡荡,是他患得患失,一把年纪了,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不过她的这份坦荡源于对情爱知之甚少,对他只有忠心,没有男女间的爱意……
他蹲下来,看着灯草的眼睛,“我妒忌所有你对他好的男人。”
灯草眼珠子转了转,明白过来,“爷是说龚大哥?我对他好,是因为龚大哥救了爷的命。”
萧言锦,“……”
“是这样?”
“当然,若不是他那一箭,爷就伤在姬寻的剑下了。”
萧言锦拿着那条已经濡湿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弄了半天,他这个醋吃得……完全没有道理。
见灯草盯着他看,他脸发烫,干脆抱着她啃了一口,门口却传来动静,他回头一看,是小二送热水来了。
萧言锦正了正脸色,站起身来,“做什么不敲门?”
小二嗫嗫的,“小的敲了,公子大概没听到。”嘴里说着话,手里的活却不慢,麻溜的把热水倒进浴桶里,拎着空桶逃也似的走了,下楼的时候把木梯踩得嗒嗒响,心里直叹气:看着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公子哥,没想到是个兔儿爷,可惜了的。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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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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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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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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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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