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忡间,严凌风松开了堵住耳朵的手指。
霎息间,一阵清悦流畅的笛声传入耳里。
他凤眸登时惊愕睁大,注视着站在座席旁侧的顾芝芝,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笛声变化,简直和他印象中有天壤之别!
顾芝芝神态自若,杏眸盈盈望着陆锦承,纤细如葱的手指,再不同笛孔间摁住松开,如一只蝴蝶,轻轻袅袅绕于其上。
曲声悠扬轻快,让人听了恍然身处山中,清风从面上徐徐拂过,白的云、绿的水、青的山、脚边开的缤纷烂漫的花,无一不让人身心愉悦。
一首〈春日游〉吹奏完,曲声方歇,书案旁的陆锦承同时也将手中的毛笔一搁,停了下来。
侍女持扇上前,将墨迹略略扇干,再次呈起。m.χIùmЬ.CǒM
宾客们伸长脖子观望,不禁惊讶低议——
纸上字体铮铮,密密整整写了前人的一首长诗。
会默写前人长诗并不出奇,让人惊奇的是,那诗极长,只一曲春日游的时间,陆锦承便能将整首长诗书写完毕,且字体笔酣墨饱,如虬龙刚劲,书法上乘!
严凌风双目浮上欣赏之意,大掌一合,笑道:
“好!果真配合得好!”
闻言,众人恍惚了一瞬,望向顾芝芝和陆锦承的眼神悄然有了变化:
两人若非情投意合,对彼此十分熟悉,又怎能做到如此默契?
登时,四下宾客也不由自主鼓起了掌,祝贺的祝贺,夸赞的夸赞。
顾芝芝微微施了一礼,退步坐回位上,和陆锦承隔空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接,两人眼底暗暗闪过一抹无奈:
这种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要表演才艺的节目……真的很无聊。
被下了面子,刘侍郎脸色不虞,只觉得仿佛被人无声打了个耳光一般,不由回头瞪了一眼女儿,眼神里颇为不满。
刘侍郎之女却没理会他的眼神,垂头吃酒。
回过脸,刘侍郎眼睛在陆锦承和顾芝芝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心里错愕:
宣平侯私下同他透漏过一二,道陆锦承要娶一个民女为妻,言语间对这个未来儿媳颇为不满。
他猜测,其中是否有迫不得已才娶的缘由,宣平侯不喜未来儿媳,他本想借机讨捧一二,可如今……
看陆锦承和顾芝芝方才配合默契的模样,刘侍郎觉得,他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酒宴氛围又恢复了和谐,在场宾客,带了适婚年龄儿女的来的,继续让孩子们出席表现,同时仔细观察,默默为儿女挑选……
后半场宴席无甚风波过去。
果酒好喝,顾芝芝贪杯多喝了几杯,离开宴席时头不禁有些昏沉。
“不要紧吧?”赵荷花搀扶着她,小声道:
“忍一忍,回去娘给你熬醒酒汤喝。”
顾芝芝身体有些发软,半倚着赵荷花走,脑袋凑近她的脑袋,轻轻蹭了蹭:
“娘对我真好。”
她身上酒气薄薄,说话时嗓音软软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此时日暮西沉,霞光满天,清风一拂,桃花纷纷降落。
身边宾客来去,都是散宴准备回去的。
“娘,郡主她们在哪儿?”顾芝芝突然想起还有东西要送给那几人,忙转头用用视线寻找。
赵荷花也停下和她一起寻,等了片刻,陆陆续续等来了娉婷郡主几人,便一同随顾芝芝去了马车拿运动内衣。
侯府内。
严凌风喊住了陆锦承,道:
“阿承,我们有段时日没聚了……”
陆锦承薄唇浅浅弯了弯,他忙于筹备婚礼种种,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和严凌风见过面了。
他抬手拍了拍严凌风肩膀:“我先去送一送芝芝,你先去我院里,给你备了上好的花雕。”
“我和你一同去吧。”严凌风微微摇头,和他并肩而行,感慨道:
“一段日子不见,没想到芝芝吹奏笛子的功力竟然进步如此神速,方才在宴席上我还担心她会……”
陆锦承表情微微一怔,有些惊讶:
“凌风,你没注意么,芝芝在谷满村里便一直有勤加练习,如今她都离开谷满村多长时间了……”
“是吗?”严凌风神色讶然,道:
“可能……我太久没关注了解过芝芝了,对她的笛音一直停留在那时候。”
说到此,他有些恍惚,脑中下意识捋了一遍回忆——
从前他心里偶然还会想起顾芝芝,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他便开始有意将这份感情抑制下去。
渐渐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顾芝芝的关注越来越淡了,直至现在,他好像做到了,心里已经将对她的好感慢慢屏去。
严凌风唇角微勾,有些欣慰。
“笑什么?”陆锦承视线落在他侧脸,见他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又发笑,脸上略过疑惑:
“凌风,你最近情绪起伏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一阵风吹来,桃花花瓣纷纷落在两人头顶。
严凌风抽出腰间折扇放在头顶,挡住满头的缤纷花雨:
“嗯,或许忘掉了一些我想忘的事,心里开心。”
说话间,两人到了侯府偏院,问了家仆,找到了顾芝芝所在的马车。
郡主几人恰好从马车车厢里出来,把手中的小布兜递给各自的丫鬟,便和母女两人挥手道别。
严凌风和陆锦承走上去,目光落在那些小布兜上面,凤眸带笑问:
“看来,芝芝还准备了礼物?”
顾芝芝从车厢里探头出来,听见他的话,唇边含笑,还没答话,就听见严凌风继续问:
“芝芝,我们也是朋友一场,不知这礼物是否见者有份?”
“噗嗤——”
他话音落下,宋初雪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严大夫,这礼物送你,你也用不上。”
“用不上?”严凌风目光移至她脸颊上,见她笑得一双眼眸弯起,恍如水波盈盈,他唇角笑弧不禁也往上翘了翘。
他随口打趣一句,本也不知布兜里装的是什么,当即猜测问:
“为何?这里面是胭脂水粉么?”
闻言,顾芝芝和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憋着笑朝他点点头:
“算你猜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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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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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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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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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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