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旬男人并不看身后的女儿,而是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对宣平侯举杯,道:
“今日宴席,小女近日练了几个字,欲献给侯爷,祝贺贵府即将双喜临门!”
陆锦承及冠后,便可在朝中落职,此为一喜,另一喜,则是指成亲了。
顾芝芝心里觉得好笑,好一个心机老男人,费了这么多唇舌,原来是要借她,踩一捧一,捧她女儿发挥才艺……
苏嬷嬷教习了她一段时日,顾芝芝早便了解到,这种权贵酒宴,让年轻儿郎女郎多多表现才能,是常有之事,若缘分到了,或许还能促成机缘。
但,这男人偏偏要损她一损!
宣平侯脸上笑着,“哦?早听闻刘侍郎家中爱女写得一手好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那刘侍郎的女儿就被推了出来,成为众人的焦点。
顾芝芝凝目看去,发现这人正是在六角亭内询问她胭脂的那位女子。
家仆当场搬来了一张长长的书案,放在酒宴中间,还有侍女伺候笔墨。
刘侍郎之女立在案前,执起毛笔便在纸上认真勾勒起来。
写字需要认真敛神,不是笔走龙蛇勾划几下就能完成,因此,起先众人还饶有兴趣瞧着,渐渐的,都移开目光继续推杯换盏。
侍郎之女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脸上并微露分毫厌烦,专注于书案前的一小方世界。
顾芝芝低头抿了一口果酒,余光往陆锦承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两方目光对上,她看见陆锦承眼底隐藏的担忧。
她唇角微勾,回了他一个安抚眼神。
陆锦承似有领会,对她微微颔首。
约摸一刻钟过去,书案前的女子终于放下了毛笔,挪了两步朝宣平侯福了福身,便退回座席去。
那刘侍郎站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吩咐道:
“快把小女的笔墨呈给大家看看。”
侍女用一把小扇,在墨迹未干的字上扇了一会儿风,将字帖拿起来,先是呈给宣平侯瞧了,随后缓慢绕着各方宾客,让众人一览。
顾芝芝抬眼看去,看见字帖上一手瘦金体,苍劲有力,写得的确好!
众人捧场地给了掌声,纷纷举杯说了一些漂亮的场面话,听得刘侍郎笑容满面。
有人领头,其余勋贵也争先恐后让自己家的孩子出列表现。
顾芝芝啧啧叹了两声,这场面,让她想起前世有的父母也如此虚荣爱现,把自家孩子当成自己挣面子的工具,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一个家长竟让自己孩子当着众人的面背圆周率后一千位数字……
古往今来,这种挣面子的场面竟然重合到了一起。
“芝芝,我瞧这架势,待会儿该有人让你也表演什么才艺了”赵荷花有些担忧。
谁料,说什么来什么,话音才落,果然那刘侍郎突然又开口:
“不知陆世子的未婚妻,可有何才艺?”
闻言,众人视线全部汇聚到了顾芝芝脸上来,赵荷花手微微一紧。
顾芝芝拍了拍她手背:
“别担心。”
她浅浅笑了下,站起身来,听见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抵是讨论她的家世背景,有了解过的,便趁机卖弄般说了出来,引来旁人一阵惊诧没想到宣平侯府竟然毫不芥蒂,愿让一个小民之女做未来世子夫人。
突然,陆锦承也站起了身,墨眸冷冷扫过议论纷纷的宾客,道:
“父亲,正巧儿子最近也练了几天字,今日高兴,也献丑了。”
他此番举动,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有意维护顾芝芝。
众宾客一愣,有人不禁又小声纳闷道:
“为何不愿让未来世子夫人表现,莫非这世子夫人竟身无长处?”
与此同时,有不少人看好戏般,将目光投向了刘侍郎。
刘侍郎脸色有些僵硬,这表演才能之时,最忌讳和人才艺相撞,即便同时弹琴,不同的人也会特意避开前人弹过的曲子。
陆锦承偏要和他女儿一样,要献笔墨,显然是一种挑衅,故意要打他这张老脸!
刘侍郎眼神闪烁,笑道:“听闻陆世子一手剑法极佳,不知某今日能否有此眼福。”
他故意提议,给自己找台阶下。
若是一般人,可能为了和气,也便顺势换成舞剑了。
可谁料,陆锦承朝他略一拱手,面上礼貌,话语里却半步不肯退让:
“下回吧,相信刘侍郎总能等到机会的。”
哼,区区一个侍郎,也敢一而再装腔拿乔。
刘侍郎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了,身体僵了僵,回以一礼,讪讪落座。
笔墨书案再次上场,陆锦承步下台阶,在众人注目下缓步走到顾芝芝面前,问:
“芝芝,可否为我和应一曲?”
顾芝芝杏眸漾起涟漪,笑得眉眼弯弯:“自然。”
陆锦承薄唇往上翘了翘,吩咐一旁的侍女:
“笛子。”
侍女立即要退下去拿笛子。
“不必了。”顾芝芝唇畔含笑,道:
“我带了。”
说罢,她手指探入宽袖内,意念一动,将空间里的竹笛拿出来,在陆锦承眼前轻晃了晃。
陆锦承微微垂眸,一眼便认出是当初那一对儿竹笛,上面的半边黑月亮印记还在。
他薄唇溢出笑意,转身走到书案旁。
此时笔墨也伺候好了,搁在书案上。
陆锦承挑选了其中一支毛笔,蘸了蘸墨汁,顾芝芝见状,将笛子横放在唇边……琇書蛧
两人看上去是要合作,一人奏曲,一人书写,四周宾客看得目不转睛,都露出了好奇,除了一人以外——
严凌风看见顾芝芝拿出竹笛的那一刹,心里一咯噔,暗叫糟糕!
他目露惊恐,悄悄用手指堵住双耳,不忍让自己耳朵再次受魔音折磨。
“唉……”严凌风脑中快速运转,为陆锦承和顾芝芝暗暗着急:
“阿承未免对芝芝太过信赖,芝芝那恐怖如斯的魔音,稍后可怎么收场?”
他一脸愁绪,抬眼扫了下宾客们,本以为众人会满脸震惊,纷纷堵耳。
可是,众宾客不仅没有面露任何不适,反正笑吟吟望着场中央的男女,有的甚至情不自禁一下一下抚掌打拍子……
严凌风表情愣住,怎么会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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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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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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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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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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