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没日没夜地下了整整两天有余,外头始终灰蒙蒙的,几乎终日不见天光,听柳虎说,连接相州与都城的运河都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往日里灯亮到后半夜,成天里人声鼎沸的码头,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街上空空荡荡,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豪绅,无不回到家中,与妻儿煨上一盆火,静静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团聚时光。
苏南书穿了一件极厚实的狐皮大氅,手里握着鎏金雕花暖炉,坐在屋檐下,一坐就是一天。
院子里太安静了,雪似银被,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苏南书的注视下,盖过了院子里的石板路,接下来,便盖住了垂花门下头的石阶,再接着,雪纷纷扬扬,几乎要压倒萧城放在院子里的银枪。
这柄枪,像是被人遗弃在墙角,很久没有人想起它了。
霜降从柴房抱来一捆炭火,放在廊檐下,伸手将身上的残血拍去,柴火有些受潮,并不太好生火,盖上去,那火苗便有些摇摇欲坠了,一阵风过来,那火苗几乎看不见了。
【咳——咳咳——】
苏南书捂着胸口,忽然咳嗽起来。
霜降彻底慌了,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充斥着怨气一样说道,【夫人,进屋吧,少爷今晚准又不回了。】
话音还没落到地上,远处便传来跑步声,紧接着,前院儿的大门被人推开,柳虎披着斗笠,急冲冲地跑进院子里。
【夫人,大雪压垮了护城河上的桥,眼瞅着古滇王的队伍不日就要抵达相州,如今少爷正带着人,抓紧将进城的雪铲干净了,今夜是回不来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顺手从柴房里拿了个半人高的铁锨,便又急冲冲地出去了。
霜降顾不上苏南书,提着裙子去追柳虎,出了垂花门,霜降一把拉住他,压着嗓子问,【你同我说实话,她是不是与少爷在一处了。】
柳虎愣住了,心虚地瞥了瞥院子里,安安静静坐在柴火前的苏南书,支吾着,【这是为了迎她那老子爹进城,她在左右,也合常理。】
霜降懂了,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抓着柳虎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柳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风雪里。
霜降看了一眼苏南书,她此时,正扶着廊柱,缓缓起身,兴许是在外面等的太久了,脚下已经冻僵了,站起来时脚下一软,身上披着的狐皮大氅便从肩头滑落到地上。xǐυmь.℃òm
苏南书扶着膝盖,将衣服拾起,一步一步走进房门,分明是像花一样的年纪,转身时的背影,却有着看破世事的无奈,甚至于可以说,是包容。
包容世事无常,包容兰因絮果,包容萧城找种种理由,接连两天都没有回来了。
霜降的眼眶子蓦地就红了,她冲着风雪,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死在外头吧!】
苏南书在半夜里就发起了烧,拽着霜降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说想回家,一会儿说想吃阿娘做的菜,烧得太狠了,浑身都疼,她便抓着萧城的衣服,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
霜降一边熬着药,一边来来回回地往屋子里跑着,照看着苏南书。
【骨碌碌】
忽地一声响,像有什么硬物落在地上了,霜降身子猛地一顿,下意识低头看去——
果然,是一枚金子。
时隔半年,霜降几乎忘了,苏南书的身子早已经坏透了。
她低下头,捡起那枚极亮的金子,缓缓擦拭着,擦到一半,她停下了,将金子放到油灯下面看,只见那块金子背面,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迹。
她慌了,赶忙将苏南书扶起来,果然,那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上,沤了巴掌大的一块血。
霜降忽然忍不住,抱着苏南书大哭了起来。
苏南书烧得迷迷糊糊的,手指头微微握了握霜降的手,霜降咬着牙,擦干眼泪,二话不说,抓起门边的斗笠,一头扎进到风雪里。
萧家离城门口,有将近十里地的距离,霜降顶着风雪,在漆黑无人的街巷里,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脚陷进雪中,冻得几乎没有了知觉,霜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萧城,今天就算是死在风雪里,也要把他拽回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有灯光闪过,城门出现在霜降视线中,她脚下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她彻底跑不动了,于是就这么手脚并用地,向城门处爬去。
【嚯,这是个人么?!】守城的官将老远看见霜降,一时间惊讶得不敢上前。
【是!是个姑娘!】另一个人揉了揉眼睛,也吓得不轻,这大半夜的,冒着这么大雪,怎么会有人来城门口呢?
他们提着刀赶过去,眼尖的那个立马认了出来,【这不是刺史家的霜降姑娘吗?】
【是!就是!】另一个人赶忙将霜降从雪地里搀起来,【霜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霜降冻得连连发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抓着那官将的胳膊,哆嗦着,反复地说,【萧城,回家,萧城,回家!】
那两个官差面面相觑,【萧将军——不在这儿啊——】
霜降愣住了,她挣扎着,反复确认,【城门口没在连夜铲雪吗?】
官将点了点头,【是有人铲雪,是萧将军身边儿的柳家兄弟一直看着的,萧将军来过一次,只是没过一会儿,就坐上郡主的马车,回明楼去了。】
【他没回家去么?】
*
霜降与守城的将士围在火堆前头,看着篝火出神。
【霜降姑娘,喝了这碗酒,身子暖和一些了,就赶紧回家去吧,这大半夜的,风雪又这样大,你一个女孩儿,太危险了。】守城的官兵看着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得很。
霜降点点头,仰头将手中的酒尽数灌进肚子里,这已经是第三碗了,霜降盯着像墨一样无边无际的黑夜,是怎么也没想明白,萧城这人好端端地,心怎么就丢了。
她开始掰着指头往前数,他的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思前想后,觉得所有问题都出在,蛮人将苏南书掳走的那个晚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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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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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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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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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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