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俩人后面拾麦穗的大娘,长得矮胖矮胖的,两条腿就像是粗柱子。
水仙婶眼里抹过一丝淡淡的疏离,打哈哈想绕开话题,“嫂子,就是抹手的棒棒油。”
盒子揣在水仙婶兜里,露出白色的边角,大娘不死心地伸手把盒子掏出来端详。
咂咂嘴的羡慕,“啧啧啧,真是好东西哟,我还从来没见过呢。丫头,你送给水仙怎么不送给我一盒?”
“啊?”
沈青笛是第一回见大娘张嘴讨要东西的,诧异地看过去,怀疑耳朵听错了。
大娘点点头,证明她没有听错。
粗糙的手抓住沈青笛的衣摆晃了晃,重复一遍,“哪有只送一个人的,我也是你的长辈啊。”
“嫂子,要不然我把这盒借给你使两天得了。”
见状,水仙婶不情愿地开口。
“就使两天?我不要。”
大娘目的在于白嫖一盒,借来的早晚要还回去。
“这盒是田记分员付钱买的,我还有多余的一盒,乡里乡亲的,给我三块钱就行。”
如果说水仙婶花钱买,大娘肯定会质疑。
但借用田野的名义就不一样了,他手里有退伍兵的退伍费。
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承担一盒擦手油还是可以的。
“田野花三块钱买这么盒小玩意儿?”大娘震惊地瞪大双眼,黑眼仁紧紧贴在一起。
“城里的东西价格贵,我说了不让田野乱花钱,他非要买也没办法啊!”
水仙婶两手一摊,眉毛耷拉下来,透出些许的无奈。
沈青笛强忍笑意,轻声说道,“是啊,田记分员很孝顺的,大娘你可以让儿子出钱给你买。”
俩人一唱一合,真把大娘给忽悠晕了。
脸色黑成了锅底,站起来抓起背篓就走。
“嫂子,再唠会儿呗~”水仙婶嗤笑一声,故意吆喝她回来。
吓得大娘就像受了惊的兔子,蹭蹭蹭小跑起来。
两条小短腿频繁交替使用,那速度堪比风火轮。
沈青笛被逗得忍俊不禁,抬头笑着问水仙婶,“这大娘还怪有意思的,在村里也乱要东西吗?”
“要,张家讨根葱,李家拿块姜,只要不花钱的就行。”
提起这个,水仙婶嘴角下撇,随即露出神秘的表情。
压低声音悄悄说,“青笛,你猜她是谁家的?”
这……满仓大队好多的大娘婶子,沈青笛怎么能猜到呢。
她挑眉远望刚才离去的大娘,只能看到很小的一个背篓了。
摇摇头,“我就听见你喊她大嫂。”
“所以啊,她是我大嫂,昨天咱俩还聊过她。”
水仙婶一点一点给出线索,引导沈青笛回想起来。
“我知道了!田二娃他妈,她男人是田叔的大哥田守友。”
“聪明。”水仙婶就像是在夸奖小孩子那样,比划可一个大拇指。
沈青笛若有所思,妯娌俩的性格相差悬殊,她一时之间真没有联想起来。
“二娃还有个妹妹,今年才九岁,那小丫头鬼精鬼精的。”
水仙婶嘴里的鬼精,沈青笛把它理解为是讲小孩机灵。
小学就在村后的两排平房里,只能教一年级到五年级的课程。
等到了初中阶段,所有孩子都要去七道湾公社的学校读书。
“哎呀妈呀,听说潘迎娣丢了?”
快到中午下工吃饭的点儿,喇叭婶小跑到麦地告诉了众人一个大消息。
“周队长去村里找她了,还没回来。”
沈青笛环顾了四周,不见周森的身影。
“我知道队长去找人了,就是他说的,潘迎娣丢了!”
喇叭婶跑得太着急,呼哧呼哧喘粗气。
果然过了一会儿,田守粮也从大队院出来了。
指名让新知青们去找人,村民和老知青可能认不得潘迎娣的脸。
路任佳很兴奋,终于不用干活了。
“满仓村这么大,咱去哪里找啊?”
高乐乐皱眉问村长,她一点也不愿意找人。
脚上的解放鞋因为沾了泥,走路沉重地要死。
其他人都是把鞋脱掉,拿在手里对着树干猛拍打几下,鞋底的泥块瞬间就没了。
她要面子,一定要回到知青点再处理。
田守粮指指身后的周森,“男知青跟周森去后山,女知青去村口找田野,他带着你们去山脚那片树林。”
“村长,我们可以去后山吗?”赵金花听大娘说山里有蘑菇,就产生了顺便摘蘑菇的念头。
根据潘迎娣平时的作风,她的失踪就像是狼来了。
大家并没有太着急,江胜利还在揣测潘迎娣故意躲起来逃避劳动。
“后山里有狼有傻狍子还有大狗熊,你们几个去了还不够给它们塞牙缝的。”田守粮眼睛一眯,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
赵金花脸色大变,紧握着沈青笛的手,“不去了不去了。”
“村长说女知青去了不够塞牙缝,我们三个就够吃了……”许景为惊恐地望向江胜利,举起两个瘦弱的胳膊展示给田守粮看,
惨叫道,“村长,我的肉很柴不好吃的,而且体重还比不上……比不上路任佳同志。”
路任佳怒瞪杏眼,呵斥道,“许景为!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比你重吗?!”
“不是不是,你很瘦,我的意思是我比你更瘦。”许景为百口莫辩,他只是不想去山里喂狼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行了,都别吵吵了。男人就要冲在前面,周森赶快领着他们走!”
俩人互相顶嘴,田守粮被吵得头都大了两圈,上去踹了许景为一脚。
周队长领着三个心甘情愿(不甘不愿)的男知青进了后山。
等沈青笛等人到村口时,田野正叼着烟蹲在树墩上。
幽怨地目光看向沈青笛,只看一眼就挪开了。
再次抬头时,黑眸冷冽,慵懒地站起身。
“走,去树林。”
那副吊儿郎当的走姿,让人有种错觉,他是勾搭了小姑娘去树林里交流感情。琇書蛧
赵金花在后面悄悄嘀咕,“记分员今天心情不好,好冷淡啊。”
“他肯定是因为潘迎娣走丢了,犯愁呢。”路任佳边走边薅路边的狗尾巴草,还拿着去撩沈青笛的脸。
“阿嚏!”
沈青笛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剧烈的喷嚏。
“跟上,别再走丢了!”田野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声音清冷。
等女孩抬头后,迅速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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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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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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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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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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