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以清踏步而出,面带冷笑。
她一眼凌厉扫去,按住伏巧的下人齐齐打个哆嗦,触电般放手后退。
这让庭院立着的贵妇牙关暗咬,娇声拿捏腔调。
“清儿,阿娘不过是帮你教训一个婢子,怎地就对我恶言相向呢?方才下人来报你在长乐苑闹出了人命,阿娘本还不信……”
“都是阿娘疏于管教,竟不知你变得这样残暴妄为。你贵为嫡女,打杀个下人,顶撞于我,都不过是家事,可大齐严禁滥用术法久已,你爹身为丞相,百官模范,府中出了这般事故,对他可是大大不利呀。元府荣华系于你爹爹一身,你如此作为,又将你爹爹、将元府置于何地?”
元以清嗤笑一声。
呵!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有失大体了。
可这女人也配?
“既知我贵、为、嫡、女,你区区一介侥幸代掌中馈的侍妾,也敢自称我阿娘?元府主母只有一个,便是我亲娘,我捧你称一句胡姨娘,若不想给你这番脸……”
元以清勃然色变,“你算什么东西,也在此作威作福!”
她前世为了父亲处处忍让,委曲求全,反被算计的家破人亡,对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深恶痛绝!
“嘶……”
下人们倒抽冷气声不绝,纷纷示以震撼的眼色。
胡氏头次当众被落脸,面色铁青,扭头气道,“夫君,你说句话啊!”
元以清目光一颤,慢慢看向那边。
来人一袭大红官袍,浓眉美须,丰神俊朗,不怒自威,正是元家家主、大齐丞相——元邦!
眼前闪过前世父亲气绝的惨状,和直到最后才得知的秘密,元以清心里涌出悲痛,忍不住颤声唤道,“……阿爹。”
元邦冷漠地盯了她一眼,又扫过地上的狼藉,最终锐利的目光射向老者二人。
“在我元府行凶杀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掠过元以清直接将二人定为凶手,让胡氏几乎噎死。
那男子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元以清上前一步,道,“阿爹,是我杀的人。”
“逆女,还有脸说!”
元邦眼里没有一丝温情,冰冷可怕。
元以清袖中的指甲紧紧掐进手心。
前世她怎么也不懂,为何幼时对自己疼爱万千的父亲突然变的那样陌生冷酷。无论她百般哭闹哀求,或者小心讨好,都换不回一点认可。空有嫡女名分,空有无双的灵姿天赋,她在元家活得卑微如狗!
知道真相时,一切都太晚。
“阿爹,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元家。”
元以清娓娓道。
不见她露出往日的受伤神色,胡氏眼带异样,心里隐隐不安,“哦?触犯大齐律,恶了圣心,也是为元家?”
“我与我爹说话,可有你插嘴的份?”
元以清冷笑。
“住口,不得对你胡姨娘无礼!”元邦登时怒斥。
“阿爹,堂堂相府岂无尊卑?传了出去,你这百官之首,威风相爷,不怕旁人笑话你宠小妾而苛嫡女么!”
元以清锵声回顶,眼睛死死盯着胡氏。
若非她前世唯恐招惹父亲不快,又怎会被宵小骑头。
一时鸦雀无声,元邦和胡氏竟无言以对!
“你……”
胡氏脸上连勉强的笑意也难以维持,她朝元邦看去一眼,元邦随即露出怒容,抬手要打,“不孝逆女,你敢讥谤父亲!”
“阿爹!”
元以清吐气开声,这一声裹挟灵力,震出了刚正狮吼的肃穆凛然。
“啊!”
“我的耳朵!”
下人们纷纷捂头哀叫,元邦眼里一瞬茫然,愣愣举着扬起的巴掌,像是才看清面前女儿一般。
“夫君!”
胡氏急声一叫,上前搀扶着用身体挡在父女之间,一闪即逝的忌惮阴狠换做假笑,“好好说话,勿对孩子动手……”www.xiumb.com
见元邦恢复冷漠,元以清心里凄苦,对始作俑者恨意更盛。
救回师父,下一步她就要扫清内宅,保护父亲。
“过几日便是圣女大典,阿爹你也知道,以我的天份,如去参选,必然名列前茅。但圣女大典明为盛选……”
元以清话音一顿,涩然道,“……实为皇上为爱女扬名。我压了万嘉公主的风头,便是扫了皇上的兴。若去了又不能夺魁,风言风语又会说我名不副实。如此一来,赢了是给元家招祸,输了是给元家丢脸。何不以自污跳脱出去,皇上慧眼如炬,反而会称赞咱家忠心耿耿,知趣明理。”
前世的圣女大典,她还在阴暗湿冷的地牢里痛苦的奄奄一息。
听人说,万嘉公主不愧是天之骄女,灵姿绝伦,力压在场所有贵女。
曾经阵符双绝的元大小姐,自此跌为丧失灵力的云下泥尘,含着血泪苟活于世,抢走她灵骨的强盗,却光明正大的成为了大齐圣女,受万民敬仰赞服。
而她的帮凶……
元以清垂下眼,将越池的名字咬碎在舌尖。
一个祭咒,还不完欠她的抽骨血债!
“嗯……”
元邦捏着长须,陷入沉思。
“进退有据,清儿好本事!”
胡氏呵呵笑夸,眼神森冷的打量,如同今日才新认识了她。
“以前从不知道你还有这幅七窍玲珑的慧心,倒是姨娘眼拙了。”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阿爹悉心教养在先,又有胡姨娘鞭策在后,没这点见识,岂不是辜负了姨娘你的拳拳苦心!”
元以清抬眼,尽是厌恶的讥讽之色。
“好了。”
元邦皱眉,“此事暂且按下。你从巴宕岛私自离开,必招惹了举办宴会的万嘉公主。又违禁以咒法杀人,脱不得一次审讯。一天之内,闯下两个大祸,这几日不许你出府半步,就禁足在长乐苑,听候皇上发落。若赐你一死,你便自裁的痛快些,休要丢我元家的脸!”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阿爹。”
元以清蓦然道,“再过两日,便是我娘的忌日。我禁足在此,您可否代我陪娘多说会话?”
元邦的脚步猛然一停。
“夫君,你不是还有公务在身?”
胡氏柔声唤道。
片刻后,元邦才缓缓回道,“我记得。”他低声重复,“我记得。”
他好像丢了魂一般反复念叨这一句,兀自走远。
胡氏回头,眸底恶毒毕露。
元以清看的分明,她双眼泪光泛红,却杀意滔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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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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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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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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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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