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彬受他熏陶,挨个儿给七大姑父八大姨夫敬酒。
七大姑八大姨围着叮当说话。
换在三十年前,荣东的女人请客吃饭上不了桌子。
与时俱进,现在她们都能上桌了,只不过挤了点儿,挤在一张大桌子上。
气氛很好,说啥的都有。
或许是羡慕,或许是嫉妒,又或许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许也有真心实意祝福的。
一起起哄,劝叮当喝酒。
吕彬不放心的朝那边看,七大姑夫八大姨夫仿佛都商量好了:“彬子,隔席不搭话,咱爷俩多聊会儿。”
叮当推不掉,干脆放开手脚喝。
老娘你捏了把汗:“小玲,你四婶子和你小姨能喝,酒分量吃,咱不逞强。”
众人起哄:“哎呦,没过门就心疼上了?来来来,第一次见面,身为长辈,祝你和彬子早结连理。”
无奈,喝了。
“好大敬小,我也祝福下你和我外甥。”
无奈,又喝了。
纷纷效仿,群起而攻之。
荣东以“敬酒”为幌子使劲儿灌酒的陋习,叮当一直是知道的。
但她并不怕。
等大家劝完了,她又倒上酒:“身为小辈,应该回敬下各位长辈,否则消受不起。来,伯母,先从您开始,我给您斟酒。”
气氛很好,酒喝得很多。
最后,大家都跑了。
叮当既会说话,又能喝,总能把话拿住人,让你不好意思不喝。
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对付七大姑八大姨还是绰绰有余的。
躲酒的躲酒,离席的离席,喝得出洋相的出洋相,热热闹闹,更甚之前。
最后,只剩下三两个不会喝酒的,扶着出洋相的到一边去了。
只剩下老娘和叮当。
老娘拉着叮当的手,不舍得放开,不停的念叨:“姑娘,彬子有福啊,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叮当眼里热热的:“阿姨,我都四十了,不想一个人单着了,怕彬子瞧不上我。”
老娘说:“彬子这人,从小就想当什么仗义疏财的豪杰,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这几年上班攒的钱和家里的钱,都被他给败得差不多了,找个稳重的人管着他,我们老两口也放心,要不然早晚他得把自己活活饿死。”
叮当欲言又止:“我,我···”
老娘继续说:“我也上了半辈子班,也算见过一些人,就你喝酒那一套,跟彬子的那些长辈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知道,你是有钱人,也是有本事的人,后来因为什么原因,窘迫到找彬子借70万,我也不问。但我们吕家不图钱,也不图东西,图个安稳过日子,彬子这孩子好像没长大,为人处世总是想当烂好人,你多管束着他点儿。”
叮当虽然见惯了大场面,但此刻竟然无话可说。
玩儿虚的,得心应手。
老太太动了真情,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了。
老娘抹了下眼角:“小玲,你回去问问家里,需要走什么场合、多少彩礼,定下来吧,再不济我跟彬子他爹还有这190平的房子,我们折卖了,给你们凑个首付,也会让你们有地方住。”
叮当唏嘘不已:“阿姨,我借了吕彬70万,其实是一套房子和20万,这些足够你们聘一个姑娘了;再说,我和彬子,还没到那一步。”
老娘有些失望:“是啊,你们见过大场面的人,我们这小门小户也攀不上。不过,今天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叮当觉得她误会了:“阿姨,吕彬排斥找比自己年龄大的对象。”
老娘问道:“那怎么还把你带回来了?”
叮当没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如果不是我,吕彬是本地人,有套120平装修精致的房子,二十万结婚钱,在家具市场一个月挣小两万,您跟吕叔都是退休的,每月领着退休工资,没有赡养压力,在荣东也算条件非常不错了。可因为我出了点事儿,房子和结婚钱都给他用了,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挣钱,不但折了本,还让吕叔不得不去工地打工。我觉得我就是吕彬的灾星,我心里对不起他,只想着抓紧帮他把之前失去的还回去,等还完了,我就不在这个城市呆了。”
老娘叹了口气:“小玲,如果你抱着报恩的想法,跟彬子处对象,真的没必要。就算一时能委屈自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能一直委屈着自己吧。你看看彬子,在家具市场风吹日晒了那么久,沧桑的跟个四十岁的小老头似的,说他比你大几岁都有人信,根本配不上你。听阿姨一句劝,你该忙啥忙啥,不用老想着报恩那一套,彬子爷俩,能在你那里干就用,不能干也不能拖你们酒店的后腿,阿姨不怪你。”
叮当竟然哭了。
吕彬这种烂好人,跟他的母亲是烂好人脱不了干系。
但凡有一点随他爹的性格,也不会潦倒到这个地步。
慈母多败儿?
好像又不是这个道理,又好像是这个道理。
问题在于,吕彬是败家子吗?
从普世价值来说,这是个一顶一的好人。
但从家庭角度来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琇書蛧
坐实了“败家子”的名头,回过头来看,眼前这位老太太,就是不折不扣的“慈母”。
老娘拿起纸巾,给她擦脸:“姑娘,你咋哭了?”
叮当哽咽着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嫌家里穷,抛下我和我爸就跑了,我看到您,突然羡慕吕彬,有个这个好的妈妈。”
老娘觉得可怜,把叮当揽进怀里:“咱不哭,以后有空就来玩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就算你跟彬子成不了,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的,你就把我当成你妈,你想来就来,这间屋子,我说了算。”
叮当崩溃了,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带着泪水的笑,使劲儿点了点头,大喊了一声:“妈!”
屋子里鸦雀无声。
这边又劝酒又抹眼泪,七大姑夫八大姨夫早就注意到了。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可谓石破天惊。
吕彬脸红红的,赶紧走过来,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乱叫啥呢。”
“哎呦,改口了,快拿改口钱!”
“过来,彬子让你对象过来,哪有只喊妈不喊爸的事儿?”
“老吕,你这就不对了,要是说今天改口,我们怎么着不准备点改口钱,弄得我们跟不知礼数似的。”
老娘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支应着,一边说:“行了,叫着玩儿的,订婚改口的时候,一定会提前跟你们说的。小玲,阿姨喝的有点多,你扶我去卧室醒醒酒。”
去了卧室,这帮大老爷们想起哄也跟不进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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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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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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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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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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