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狼狗恼羞成怒,伸出手大力拍了拍床铺:“不准笑!”
谢右扭头,对上青年带着薄怒的眼睛,嘴角笑意愈深。
大狼狗眯了眯眼睛,正要发作。
却见男人放下手,将被角掀开一边,好脾气地呼唤他:“不笑了,过来睡吧。”声音醇厚又温柔。
一通闹剧下来,之前心里的那点紧张和拘谨倒是散了许多。
沈雾远收起了脸上的佯怒,大大方方翻身上床,躺平睡好。
然后房间里的灯也跟着暗了,床铺一阵摇动,谢右也睡了下来。
温暖的身体若有若无地触在胳膊上,四周安静到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右安安分分地睡在床的另一边,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
沈雾远睁着眼睛躺了会儿,身体四肢越来越放松,最后干脆把右脚探出被外,翻了个身,把自己这半边的被子抱进怀里。
这是他一贯觉得最舒服的睡姿。
大狼狗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就喜欢把半边身体露在外头,再侧过身压着被子睡。
找到了平时的感觉,睡意也跟着迅速起来。
意识越来越沉,迷迷瞪瞪间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擦过唇边。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钻进耳朵。
“晚安,崽崽。”
“晚安。”
沈雾远咕哝着回了对方,慢慢睡死过去。
*
后来几天两人也都是睡一张床。
沈雾远渐渐适应了身边躺着另一个人,他越发大胆起来,不但恢复了光膀子睡的习惯,有时候还会主动伸出手把谢右连人带被子的捞进怀里。脚压在男人腿上,完全把对方当成了人形大抱枕来对待。
别说,还挺舒服的。
谢右也一直都很纵着他。
大狼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才肯起来。起先是打算过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可次次都被谢右以各种理由叫回来。
久而久之,沈雾远就干脆罢工不去了。
彻底成了咸鱼家里蹲,眼巴巴盼着最后两个好感值入账。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沈雾远在电视的国际频道,看到宋成林逃亡M国被抓的新闻后,脑子里松散许久的弦才终于紧绷起来。
大隐患都被除了,他的主线攻略任务却还一筹莫展。
对着一动不动的好感值进度条,沈雾远皱紧了眉,把咬在嘴里的勺子丢回碗里。
守在边上的管家立刻上前,将玻璃矮桌上的果盘收走。
“叔叔呢?”沈雾远问道。
“先生去公司了。”
沈雾远纳了闷了,怎么领完证后,谢右就越来越忙?之前可不是这样。
百思不得其解,等到晚上谢右下班回来,大狼狗愣是把人拦死在门口没让他进屋。
“怎么了?”谢右看着他,满眼都是笑。
沈雾远盯着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丢过去:“我想把婚礼办了,存在即有它的道理,不办场婚礼,总觉得人生缺了一块东西,不完美。”
谢右眼眸深沉,“崽崽很在意这个?”
有戏!
沈雾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当然在意,我也是个俗人嘛。”
谢右微笑:“好,听崽崽的。”
惊喜来得太快。
沈雾远简直不敢相信叔叔会这么容易就松口。
他高兴到飞起,上前抱住男人就在对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谢谢叔叔!”
谢右眼底笑意更盛,紧接着道:“五十年算是金婚,届时我一定给崽崽办一场终身难忘的世纪婚礼。”
沈雾远脸上的笑容在男人的话语中一点点冷却崩裂,到最后他彻底黑下了脸,僵硬地推开男人,满眼莫名地问道:“叔叔,你在玩我?”
问完这一句,他抬起手想比划着说些什么,“五,”刚出口一个字,就毁在了笑声里,沈雾远摇摇头,边笑边道:“说实话,五十年,我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都是个未知。”
“崽崽!”谢右蹙眉,一向温和的嗓音也沉了下来。他不喜欢青年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
沈雾远迅速收起了笑,心里压抑的厉害,“你根本就不想办婚礼对吧?”
谢右摇摇头,那双绿眸颤抖着,将所有情绪藏进了睫毛下的阴影里。
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沙哑到不行:“我想办,崽崽,我甚至想下一秒就拉着你走进婚礼殿堂,在神父面前亲手为你戴上婚戒,然后得到全世界的祝福……”琇書網
“那他妈就现在办啊!!”沈雾远又气又急地打断,上前抓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摁在墙壁上,脑袋抵住对方的,呼吸短促混乱。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重了。
大狼狗连忙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急躁强压下来,低声问道:“叔叔,你是在顾虑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垂眸沉默。
“叔叔!”沈雾远又叫了他一声,分贝瞬间拔高。
谢右总算肯看过来,满眼的血红,胸口起伏激烈,就像被逼到绝境的猛兽一样大喘着气。
他突然抬手,摁死大狼狗的脑袋,寻着对方的唇就覆了上去。
这个吻绝望又凶狠,像暴风雨突然袭来,杀得大狼狗措手不及。
血腥气逐渐氤出两人的唇齿。
沈雾远吃痛退开,抬手抚着被咬出好几个血坑的嘴唇,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是谢右疯了还是自己疯了,刚刚沈雾远甚至有一种男人要把他舌头挖出来嚼进自己嘴里的错觉。
谢右回望着他,眼风深沉,痴缠嗔怨,似有千言万语混杂其中。
时间在两人对峙的僵局中悄然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响起一声喑哑的男音。
“崽崽,我很抱歉……”
谢右眼里的血色如来时般迅速褪去,很快就恢复成了最初的温柔清明。
沈雾远抬了抬手,止住了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各自冷静下吧。”
他背过身,大步往楼梯上走去,这次他没去主卧,而是来到了自己之前住的次卧那,蛮力一脚踹开了门。
嘭——
那巨响几乎穿透了整个别墅。
他没有管脱了半边合页摇摇欲坠的门板,只坐在床沿,躬着身,将脸埋进手心整理杂乱的思绪。
他在想谢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向温柔的叔叔,好像是从分别四年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可怕。
比如之前那次,比如现在。
还有那好感值从一开始就很邪门,起先是完全没有规律的加减,直到最近才趋于正常——不对,也不能算正常。
沈雾远重重吸了一口气,放开手,满眼复杂地盯着自己脚下。
谢右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沈雾远不敢深想,总觉得再想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倒不如保持初心,按部就班地刷完任务走人。
自寻烦恼做什么。
大狼狗好像想通了,直起身坐了会儿,终于又稳住了心态。
他在自己房间里呆了一天,连食物都是管家送上来的。
下午的时候,一个装修师傅提着工具箱过来,叮叮当当地把门给修好了。
沈雾远翘着脚靠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书。
他拿到那本《吸烟者的肺》,随意地翻看着,看到自己以前留在上头的笔迹,忍不住会心一笑。
四年前的某个晚上,初来乍到的自己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去刷男人的好感值。
于是写下了‘三荣三耻’。
三荣三耻——
沈雾远把书页往后翻,想重温一下当年的杰作。
很快就翻到了。
大狼狗的视线扫了扫,最后定在了最下面的一行钢笔字上。
苍劲有力的笔迹明显不是他的。不过很熟悉。
‘我的宝藏男孩’。
宝藏男孩……
沈雾远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念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当初耍的小心机,谢右看到了,还给出了回应,只可惜现在才看到他写下的这行字。
宝藏男孩,啧啧。
沈雾远一扫先前的阴霾,心情很好地拿着书从椅子上起来,打算去找谢右交流下感情。
试试看能不能利用回忆刷一波好感。
他还没有放弃。
依然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回去,而不是窝囊地被困在这个世界。
【小A】:在主神监管下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任何BUG的。
【沈雾远】:所以还是我的问题?
我明白了。
【小A】:主人加油!
小A的话让沈雾远再次定下心来。
他先是去了书房,门是大开着的,他直接走了进去,男人不在里面。
去哪了?
沈雾远把书放在书桌上,正准备走出书房的时候,几张卡片突然从桌子底下的缝隙中掉了出来。
上头分别写着一行字。是谢右的笔迹,很容易辨别。
第一张:谢菲把照片发了过来,是你,我终于等到了。
第二张:凛冬散尽,阳光常驻。
第三张:薛鸣。
薛鸣??
又是这个名字!
难不成是某个隐藏支线中的关键人物?
谢右一直按着不给的最后两个好感值,也是因为他??
沈雾远把卡片放回桌上,低着头边想边往外走。
他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点,能不能突破就在‘薛鸣’这两个字上了。
沈雾远不知道的是,在他刚迈出书房的那刻,书桌底下又掉出了一张卡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还没完全干,是最新写上的卡片。
【我记下这些,本想在最后一天拿给你看——在爱你的日子里,我是多么快乐,又是多么痛苦不堪。
可现在,就在刚才,我听到你摔门的声音,站在门前看到你把脸埋在手心里难过的模样,我又不想让你看到这些了……
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能让你快乐,我愿意倾尽所有去换。
哪怕用我的命。】
*
沈雾远在楼下找到了叔叔。
男人手里捧着一杯茶,惬意地坐在沙发上。
他正低头看着报纸,天花板上的吊灯将整个客厅照得恍若白昼。
沈雾远这才发现,门外的天已经黑了,现在是晚上。
等到脚步声走到了近前,谢右才把眼睛从报纸上抬起来,对上了他的。
“陪我出去散会步吧。”男人微笑道。
他的表情如常,似乎把白天发生过的事情全都给忘了。
沈雾远顺着竿子往下跳,也装作大脑清盘成功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十分自然地肩并肩走了出去。
夜晚的街道很黑,路灯的光照在他们身上,斜拉出两个瘦长的影子。
越往深走,路灯分布越稀疏。
到最后沈雾远都摸不清这是走到哪了,只觉得尽头的暗处就像是巨兽张口的大嘴,好像再往前走就会被它一口吞掉。
大狼狗停下了脚步,男人也跟着停了。
“崽崽。”谢右侧过头,灯光照进他的眼底,晃出了一潭轻软的水。
沈雾远挑眉,侧脸静等男人的后话。
“有没有后悔认识我?”
沈雾远几乎是立刻回答他:“没有,一直都很高兴能喜欢叔叔。”
“那爱过我吗?”谢右继续问道。
沈雾远忍俊不禁地笑看他:“不爱的话怎么会跟叔叔结婚?”
“我想听你说那三个字。”
“哪三个?”沈雾远故意问他。
“我爱你。”谢右告诉他。
“我也爱叔叔。”沈雾远靠近他,主动凑过去在男人唇上亲了口:“我爱你。”附上低低的三字告白。
谢右微笑,催促他道:“继续走吧。”
大狼狗立刻正过身体,迈开大步往前走。
走到一半他才发现,男人没跟上来。
【小A】:主人别停下,好感值加了!
惊喜来得太快,脚下快过大脑指令先动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沈雾远拉出了视窗,紧张又激动地盯着不断攀升的进度条。
0.010.010.01+0.01
当他停下,准备回头去找谢右的时候。
好感值-0.01-0.01-0.01-0.01。
沈雾远吓了一跳,连忙压下想要回头的想法,一门心思地埋头往前走。
好感值加到99.99时,沈雾远已经走到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有路灯,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
他似乎进入了巨兽的腹中。
沈雾远再次停下脚步,看着那99.99,他还是不敢相信困扰他整整四年多的任务就要这么完成了。
太诡异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在他心里愈演愈烈。
“叔叔?”
没人回应。
他走到现在,甚至不知道谢右是不是还跟在后头。每当想回头的时候,好感值都会迅速下降,次次都把他吓得立刻正回脑袋,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
沈雾远真怕回头以后,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想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怕这机遇来得过于蹊跷突然。
“谢右?”沈雾远不死心地又叫了一次。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为这夜晚多添了几分凄凉。
谢谢你肯爱我。沈雾远闭紧了嘴巴,朝着面前的虚无认真鞠了个躬。
直起身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跨出了最后那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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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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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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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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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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