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之后,多少痛苦多少折磨她都忍过来了。她这一辈子见过太多风浪,到了了才发觉自己最牵念的,原来还是这个儿子。
从前她被身外之物遮蔽了双目,有许多事都看不分明。说是不愿他被自己这个养娘牵累,终究是因为她被诸如身份地位这样的浮华虚名牵绊太过,如今她已经不想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想趁着自己这口气还在,好生和他过日子。
“儿子也不知,这个丫头,跟儿子以往见过的女子着实有些不同。”在太后的面前,李牧那张冷脸竟奇迹般的柔和了许多,甚至让人很难将这样的他与他平日的形象联系起来。
“你若是喜欢,不妨收了她做个采女。”若是寻常的太后恐怕还不会乐意见到自己的儿子收下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奴,可这位太后自己也是出身寒微,对身份倒不是常人那般看重。
李牧的眸中掠过一丝的迟疑,收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其实对他来说,宫中的女子数量着实不少,自他登基之后,朝臣送来的、选秀选进宫来的,甚至还有外邦进献来的女子,少说也有上百人了。他是能推则推,最后也还是收了十多人到这后宫之中。
说来有些赧颜,这十多人中,他甚至还有将名字和容貌对不上的。
“其实,儿子……”此刻,他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想说自己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再者说如今正是各国动荡的时候,他不想在男女之事上费太多心思。可是作为一朝国君,说出这样的话来怕真是要‘惊世骇俗’了!
“皇儿放心,此事便由母后替你做主。择个吉日将她收了便是,你的后宫也是时候该充盈充盈了,哀家也想多几个孙儿伴在膝下呢。”太后面上挂着浅笑,不难看出她此时心情很是畅快。
可是一直躺在软塌上的苏堇漫却有些不淡定了,适才她将太后和皇帝的对话都听了去,这皇帝一会说自己同他以往见过的女子有些不同,却又似乎不怎么愿意收了自己。这是什么个情况?
明明他的种种行为都表出来他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放着自己这个‘不同一般’的姑娘不收,难道他是不举吗?
李牧此时若是知道苏堇漫的想法,怕是要气得喷出一口血来。可惜的他因为太过紧张太后的安危,一时倒把苏堇漫忘在了一旁,听太后这么一说,他不禁重又将目光挪到了苏堇漫的身上。
即便是闭着眼睛,苏堇漫也能感受到那股子非同寻常的威压,亏得她忍耐力还不错,始终也没有动弹分毫。
“儿子,都听母后的。”声音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无奈。
所以……
苏堇漫更加不淡定了,怎么听这口气他好像还不大愿意的样子?所以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不是因为他心里有自己?又或者是因为古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同现代人,她所以为的,其实不过是她想多了?m.χIùmЬ.CǒM
“还有一事,这些日子哀家虽然不曾转醒,却也并非对外界的事情没有半点感觉。哀家昏迷的这段时日,曹贵妃倒是悉心的照料了哀家,哀家从前倒没发觉,她竟也是个孝顺的。只不过,怎么不曾见着皇后过来?往常,她总是来看哀家看得最勤的。”
说到皇后,李牧的面色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最后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说是皇后患了病身子不便。
太后竟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她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倦怠。李牧也看了出来,只说御医已经快来了,让她先好好歇着。
他话音才落,杜梓藤竟是赶巧的带着御医进了屋。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御医行礼只行了一半,便被李牧叫了起来。
“太后适才醒了,速速替她看一看。”
御医的目光只是轻飘飘的往躺倒在软塌之上做昏迷状的苏堇漫身上扫了一眼,便越过她走到了太后的身前,在太后腕上覆了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之后,他开始替太后诊脉。
“皇上,大喜啊!太后娘娘的病症,竟是好转了许多!待老臣再替娘娘开几幅调养方子,相信不日便可痊愈,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事!娘娘定是受了神仙庇佑,受了皇恩润泽,才会有此福报啊!”御医拍马屁也不嫌害臊,什么话好听便捡了什么话来说。
苏堇漫躺在一旁听得都装晕都快装不下去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李牧的面上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的喜色,但此时他面上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之前还被断言性命堪忧的人,如今却被告知马上就要痊愈,这其中的转变未免也太大了些。纵然这是李牧极想看到的结果,但他却也并未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御医忙跪倒在李牧面前,再三保证自己的诊断无误,但最后李牧仍是决定将所有御医都请来对太后再进行一番诊治。下完这个吩咐后,他才将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到了苏堇漫的身上,“适才她摔着了身子,快替她看看,究竟是伤着哪儿了?可有牵动旧伤?”
御医哪敢有误,当即从地上弹起来到了苏堇漫身前,照例是在她腕上覆了一块帕子,为这宫里的女人诊病,不论她是何种身份,一块帕子总是免不了的。
“这位苏姑娘,按理说她的伤应当好了大半才是,可是看她如今的脉象,似乎又因为什么缘由再次伤着了脑袋,不光是脑袋,她的身子上应当也有些皮外伤。轻容老臣再细探一番,苏姑娘的脉象,此时竟变得有些乱了。”御医越说眉头蹙得欲深。
他当然不知道苏堇漫的脉象开始变得紊乱是因为她此时正在紧张,更不可能知道她是在装晕。
“请恕老臣无能,苏姑娘的这脉象,老臣已经有些辨不分明了。”御医搭在苏堇漫腕间的手不知何时开始用上了更大的力气,似乎是想以此来更清楚的替苏堇漫诊脉,不过他却是愈诊眉头蹙得愈深。
难道这姑娘是患了什么难的一见的绝症不成?这话,御医此时却是不敢说的,再怎么也得等其他御医诊过脉再说。
“行了,你先下去写药方去罢。”李牧好容易才变得柔和的面色这会重又密布阴霾,但他不主动开口,旁人也不敢轻易开口相问。
他的目光在太后和苏堇漫之间来回逡巡,半晌之后,方才对着杜梓藤吩咐道:“传朕的旨意,曹贵妃照料太后有功,特赐夜明珠一颗,黄金百两。宫奴苏堇漫,温良恭谨,兰心蕙质,深得朕心,特封为正七品御女,暂居……朝阳宫,只不过,这朝阳宫,除了她苏堇漫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册封宫奴苏堇漫的这一天,在听到皇命的这一刻杜梓藤却还是惊得久久难以回过神来。越级封为御女也就罢了,竟然还赐居朝阳宫!那,可不是寻常的宫殿啊……
杜梓藤甚至觉得自家主子最后那一句的吩咐纯属多余,就算他不说,这宫里又有哪些人敢靠近朝阳宫那个邪气森森的地方的?但这层意思他可不敢表露半分出来,只恭敬的应了声是,退下去依照吩咐办事也就罢了。
待到御医和杜梓藤都退出去之后,屋中一时又只剩下了苏堇漫、皇帝、太后三人,立在太后床头的那几个木头桩子似的宫女因为存在感太低已经成功被忽视。太后起先还只是困倦,到最后却是直接睡了过去,因而说起来,此时屋中醒着的人便只有一个装晕的苏堇漫,和一个思绪纷乱的李牧了。
因是全程闭着眼,苏堇漫的听觉倒似乎比往常好了许多。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自然也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光是脚步声,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面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接下来发生的事,竟将她惊得险些破了功!
原本只是有阴影投下来,但苏堇漫很快便感觉到面颊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甚至还有些粗糙的感觉,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人的手,且还带了许多茧子。被人摸脸其实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可这件事怪就怪在,她此时正在装晕,并且这只手,还是当朝皇帝的手!
苏堇漫只觉浑身如被一阵电流通过,从面颊之上迅猛的传向身体各处,流经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直达她的四肢顶端。
“咳咳咳……”苏堇漫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因为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骇人,简直比受刑还要来得难受。
李牧几乎是如同被火烫到般快速将手缩了回去,速度快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我,我这是在哪?我,我还活着吗?我……”本着做戏就要做足全套的念头,苏堇漫一连说了好长一串,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真的昏迷过去了,并且因为昏迷搞不懂此时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你还活着,这是在寿康宫,你放心,马上会有御医来替你诊治。”李牧收回去的手似是有些无处安放,不再靠近苏堇漫的身子,最后竟直接背到身后去了。
“是皇上救了奴婢?奴婢谢过皇上的救命之恩。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皇上的恩情!”苏堇漫作势要起身向李牧叩拜,身子却软得同一团棉花似的,始终也使不上力气,看上去很是虚弱。
“不用了,你不用报答我。还有,日后也不用自称奴婢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宫奴。”李牧说这话时,眼睛是直直望向苏堇漫的,仿佛想从她眼中瞧出些什么来。
苏堇漫却是满眼、满面的茫然之色,仿佛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半晌,她才如梦初醒般震惊的望向李牧,小嘴张得极大,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皇上您……奴婢我……”事实上,她也真不知此时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从今日起,你就是正七品的御女,这宫中,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御女。日后你就住在朝阳宫,也方便照顾竹生,不过朕已经下了吩咐不允许旁人进入朝阳宫,哪怕是你那位唤作慧儿的好姐妹也不成。朕,如今还不想让旁人知道竹生的存在,这对他来说绝无半分好处。还有,朝阳宫外朕原本就安排了护卫,你也不用担忧什么。”
李牧甚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虽然苏堇漫将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也听懂了,但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万分震惊,怎么也不敢置信的神情来。
“奴婢何德何能,奴婢这样的卑贱的身份又怎么配做御女?皇上您的这道旨意奴婢是万万也不敢领受的,之前您救了奴婢的性命,奴婢只想做牛做马报答您,可不敢肖想伴在您的身侧。”苏堇漫边说,眼泪已经如同河水般汹涌滑落,那是‘感动’的泪水。
“朕说你配,便无旁人敢说你你不配。之前你曾说想留在宫中照顾竹生,朕如此安排,也算是偿了你的愿。还有,在你昏迷之前,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朕、想要嫁给朕的,怎么,都忘了不曾?”李牧说完这一段之后便转过身背对着苏堇漫,因为她无法看清李牧此时究竟是带着怎样的神情说出这一番话。
光凭着几句语调没有起伏的话语,苏堇漫无法揣测出李牧此时的心绪,这也让她不敢贸然回话。若是回得不好,极有可能会影响了她之前做出的种种努力。
只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日日都想着勾搭皇帝,这个机会真的砸到她身上时,她却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还不曾做好这么快就勾搭成功的准备!
这件事碰巧能成,还真是多亏了曹贵妃和太后这两位神助攻了。苏堇漫心中这般想着,不禁又开始垂低了眸子思索起关于自己下一步计划的种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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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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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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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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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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