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锦燕归的主仆两人,一个神情淡漠,一个过分紧张。
荷月搀扶主子的手都在发抖,倒不是被楼里那些阵仗给吓着了,她是属实有些兴奋过度。
如若昨日有人给荷月说,今儿个小姐要一鼓作气踹了那明少爷,让那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好看。
她许是觉得你在逗闷子,说不定急脾气上来便要与你呛嘴。
可今儿个小丫鬟自己也在场,瞧着小姐一路气魄豪迈,丝毫都不落得下风的行径,自当是高兴的。
这可真是做了件她一直以来期许良久之事,荷月兴致盎然,笑容满面道:“小姐,你刚才都没有见那些人吃了憋的脸色,真是解气。”
毫无回应的云歌,掩盖在帽子下的神色无法窥探,但荷月却不以为然,兴高采烈扶着小姐上马车。
马车悠悠晃晃驶离酒楼,云歌好似大梦初醒,呼吸渐重。车轱辘发出的声音尚在耳畔鸣响,将集市上喧嚣隔开,她盯着白色帷幕许久,直到眼睛酸涩,方才眨动。
成功了?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以至于路上丫鬟嘀嘀咕咕询问半响得不到回答。
那荷月大抵不晓得,自家小姐仍旧神游在外,怎会给回应。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前路,无法预料又充满生机的期许,她双手猛然抓紧,将平展的裙子弄出皱巴巴的模样。
尽管此时此刻的云歌,高兴的想要尖叫,想告诉荷月,自己不用面临被父亲逐出家门,祖母因此旧疾复发的局面了。
好在云歌理智犹在,相比之下,早日弄清楚谁是自己该找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尤其是现在,父亲下命令克扣银子,她如若要找人,必然少不了打点上下花销。远的不说,就讲明日游湖,她约了人家出游,总不至于让明世帆掏银子吧!
可她是真的没钱,口袋里空空如也。
云歌愁云惨淡,咬着唇角苦思冥想间,马车到了云府。
怎料刚从马车探出脑袋,抬首间,从朦胧白纱中,看见俩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光晖错开檐上勾瓦,落在门前,仪态端庄的二小姐云涵,带着丫鬟从阔气的朱红大门内走出。
同样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云歌,她疑惑蹙眉,“大姐姐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我还以为爹爹早就给你禁足来了呢。”
说者无意,闻者有意,云歌虽然说昨日与爹爹起了冲突,可也犯不着如此奚落。
这平白无故噎了一句,云歌微挑眉头,自认也没有哪处惹到这位,“涵儿何出此言,我既没目无尊长,又无错可犯,爹爹为何一定要禁足我?”
说到目无尊长,倒是这个小丫头,一上来就横冲直撞。她不欲多言,也犯不着生气,径直从云涵身边擦肩而过。
只是刹那,云歌的手腕被人擒住,她还带着帷帽,看不到别人的神情,外人也无处寻察。
唯一能够确认一点,眼前拽着自己手腕的人是云涵。至于目的,她可不知道何处惹到这位小妹了。
荷月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见两人僵持不下,她连忙上去打圆场:“二小姐,您这是作甚?这可是云府大门外,如若有何不满,自当回去理论,如今这番拉扯,让人瞧见岂不是说闲话。”
这话是诚心诚意,荷月肯定不敢拿云府颜面做文章,可拦不住人家不领情。云涵身边的丫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当即上前对上她说道:“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主人办事,你一边呆着去!”
这哪能忍,她正欲与其好好说道一番,没想到听见自家小姐训斥,纵然心间窝火,也只能退下。抬眸又见,云涵身边趾高气昂的丫鬟,正挑衅似的扬起脸,露出一口白牙无声嘲笑。
好气,怎会有这种人。荷月眼不见心不烦的撇过头。
云歌始终保持着手腕被捏住的动作,好似对身旁丫鬟间的事情视若无睹,说话时仍然带着宠溺的笑意:“涵儿这是要做什么?”
云涵似乎打量一番,随后才说道说道:“没什么,我突然想到,昨日忱哥说,明家大公子在锦燕归设宴,大姐姐你今日出门,到现在方归,不会是去酒楼自取其辱了吧?”
无法看见对方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话中的奚落,可见云歌虽是长姐,却不如个嬷嬷,正要开口时,又被打断。
且听到云涵严肃万分,“大姐姐,别怪我没奉劝你,凡事也得有个限度,倘若因为你而带坏了云家名声,我让你走着瞧,你这样的女子,莫说明家这等侯府世家不愿意要你,就连旁人也得避开三尺远。”
本着相安无事,便是家和万事兴,云歌自觉脾气温和,这会儿倒是被气笑。
她用另一只手撩开纱幕,唇畔笑意深深,不怀好意的眼神瞧着微愣的小妹,趁对方没回神儿,故意凑到面前对上视线说道:“那妹妹可是要小心了,你要知道,有个词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今儿的话大姐姐记住了。”
放下手,她稍使力气挣脱掉云涵的桎梏。抬起手腕,白皙的皮肤赫然出现红印子,她的肌肤素来敏感,皓腕上的红痕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刺眼。琇書網
云涵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如何给她来个下马威,不曾想,大姐姐突然露面,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对,大姐姐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是要她记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分明就是昨日大姐姐冲撞爹爹,如若不是姐姐执意要与那明公子纠缠不清,爹爹怎会在百官面前失了颜面?
她今日不过是想警告一下大姐姐罢了,以免她觉得没人管她,就肆无忌惮带坏云家名声,日后自己如何在名门贵女中立足,大姐姐不该只为了一己之私。
可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大姐姐的手腕好像都是红痕,可她并不是有意为之,谁能想到她皮肤那么敏感。
感受到自家姑娘情绪波动,她身旁丫鬟小心上前询问:“姑娘,咱们还要去会见那些小姐吗?”
云涵瞧见大摇大摆回去的背影,显然是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她愤愤跺脚,同丫鬟道:“去,为什么不去,她云歌不要脸,管我什么事情,”
*
荷月气呼呼的跟随着云歌是身后,身后传来的话语好似在嘲笑她们。
云歌不以为然,对于这个妹妹,她一向不怎亲近,许是不在一处养大的缘故,两人脾性相差颇大。
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泼辣,眼底容不得半颗沙子,不同她计较,过几日就能忘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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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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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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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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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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