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乃二皇子生母,闻言也是摇了摇头。
卫长瑞心中大喜,倏而又愁上眉梢。
“母妃,这皇位人选,你可从父皇那处听到风声?”
丽妃这几日也在暗中打听,但卫瀚的心腹黄山愣是将所有消息封锁住,不得而知。
卫瀚早在一个月前就身体不适,从那时起,皇帝的寝宫便被人严防死守,任何讯息都传不出,下面的人只能从对方每日的药渣中,得知卫瀚病情极重,一直用珍贵药材吊着。
丽妃仍是摇头,劝慰道:“吾儿莫急,现下太子已被关进大牢,这皇位必然属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卫长瑞一日不见诏书一日无法入眠。
又跟丽妃说了嘱咐两句,偷偷出了宫。
……
皇帝已经连续七日没有上朝,就在众人猜测大启是不是要变天时,卫瀚穿着一身龙袍出现在百官面前,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跟过去几十年那个让人惧怕的帝王别无二致。
恍惚间,大家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
坐在前面的不是油尽灯枯的老皇帝,而是当年刚刚登基的新帝。
众人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台阶下的黄山如往常一样高喊:“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百官互相对视几眼,终于有人绷不住询问储君之事。
卫瀚冷眼扫过去,那个官员当即吓得冷汗层层。
“朕尚活得好好的,尔等是何居心,其心可诛咳咳…其心可诛,”他一激动就开始咳嗽,勉勉强强将剩余的话说完,“还不给朕立刻拖出去,处死!”
“喏。”黄山招来皇卫将人拉走。
那名官员直到死都惊恐地瞪着眼珠子。
文武百官无人再敢说话。
卫瀚视线扫过卫长瑞,又扫过卫临安,说了句:“退朝!”
众大臣齐齐下跪,等前方那抹玄色身影彻底消失,才跌跌撞撞爬起来。
祭天的事情,卫瀚让人调查,调查来的结果却让他气得怒拍桌案。
“这个逆子,他竟然敢派人刺杀朕!真当朕老了,管不住他们了?”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黄山立刻递来帕子,替他顺了顺后背道:“兴许,瑞王殿下只是一时受小人蛊惑,才行此大不义之举。”
“连你也知道此举不妥,”卫瀚将竹卷往地上一摔,骂道:“朕看他就是故意的!”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黄山将竹卷捡起来,重新放好。
卫瀚靠在桌边揉了揉太阳穴,过片刻,他有些喘不过气地想要出去。
黄山立刻来扶。
“你跟了朕这么久,你说说看,朕这一众儿子里,该立谁为储君最合适?”卫瀚微眯起双眼盯着他。
黄山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卑职不敢妄议国事,请陛下恕臣死罪。”
“朕要你说一句实话,回答朕。”
“卑职万死不敢!”
卫瀚缓了几口气,才让他起来,黄山额头早已磕出了血,哆哆嗦嗦搀扶住人,低头,大气不敢喘。
……
晚上,卫临安收到宫内来的信。
大意是皇帝已经信了是二皇子的人刺杀他。
实际上,在祭天大典召开前夕,黄山就提前将卫瀚的计划告诉了他。
皇帝想要借此次机会彻底除掉先太子一脉,索性他将计就计,将皇帝安排在禁卫军的刺客一部分换成自己人,到时候只需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出被杀未遂,就能安然无事躲过一劫,皇帝再想杀他,得另寻机会,对方时日无多,他并不怕跟他耗。
只是万万没料到,卫琳琅也出手了,为了掩人耳目,将陈月华易容成男子模样和另外几人混入禁卫军中。
陈家被皇帝灭门,如此深仇大恨,对方必然会同意以死相拼。
于是这场刺杀的目标从他变成他跟卫瀚。
那把剑很明显就是冲着老皇帝去的,卫瀚又生性多疑,他另可怀疑有人在禁卫军中动了手脚也不愿相信是误杀,于是,对皇位蠢蠢欲动的二皇子成了最合适的替罪羔羊。
接下来,卫瀚只怕会更加忌惮卫长瑞。
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了,卫长瑞怎么甘心就此永远失之交臂?
因而,二皇子党必反,只是时间问题。
卫临安等得起,他要等这两方彻底陷入混战,才好出面主持大局。
卫瀚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他因弑兄杀父才夺取皇位,最后也难逃被儿子杀的命运,一报还一报,强求来的东西都是要千倍万倍还回去的。
卫临安来到祠堂,意外瞧见了卫琳琅。
对方正跪在排位前,泪水晕湿了面颊,面容却是极度扭曲的,兴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使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父王,您看到了吗?卫瀚他要死了,只是很可惜儿臣没有杀掉他,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死了,”卫琳琅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怀里抱着个残破不堪的布娃娃,她嗤嗤地望着它,神情有些陷入疯狂。
“父王,这个娃娃真好看,您再给儿臣做一个好不好?做一对儿,一个是我,一个是阿珩,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亲了……”她笑嘻嘻地说着,仿佛真的高兴极了。
“阿珩啊……过一阵子,等老皇帝死了,我再去陪你好不好?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当年不是不救你,”卫琳琅哭得看不清屋内的场景,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娃娃,又哭又笑,“是因为安儿啊,他是我们的孩子,才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没有我他会被人杀死的,不能让他就这么跟我们一起去送死啊,你别怪我自私,我知道秦家是被冤枉的,但是不能救啊……我不能救的……”
女人越说越说越乱,而身后的卫临安却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没想过,秦珩是他生父。
为了糟蹋先太子一脉,长公主被卫瀚特赐一群面首,没人知道卫临安的生父是谁,他曾一度以为自己的父亲可能是长公主后院中的某一人,还暗中找人调查,均是无果,竟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xǐυmь.℃òm
一瞬间,卫临安脑壳有些疼。
可面前的女子还在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秦家沉冤昭雪,你当年给我的兵符还在呢……”她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金色的吊坠,那东西的形状似有些奇怪,似鸟似禽,卫临安却感觉好像在哪见到过,他拧起眉,静静听她说,“为什么你要给我假兵符?真的在哪呢?阿珩啊,你到死都在防着我吗……呵呵……我也不想啊……可我不利用你,怎么哄你心甘情愿供我驱使呢?啊?没有兵权,又怎么替父王洗冤呢……”
“我欠你的……来生再还好不好?”卫琳琅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刚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她却浑然不知。
卫临安闻到一丝血腥气,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卫琳琅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急匆匆藏起手里的布娃娃跟吊坠,却还是被卫临安看到了。
他什么也没说,搀着人回院,又唤来仆从替卫琳琅重新包扎伤口,快出门时对方叫住了他。
卫临安知道她想问什么,开口道:“我都听见了。”
卫琳琅再无侥幸,缓缓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的血腥气像是沉淀过半世纪,经久不散,从四十多年前的皇宫,到二十年前的断头台,再到不久前的祭天大典,鲜血跨过历史长河蜿蜒至今,生命消亡无数,只要皇权在一日,杀戮便永远不会停下来。
回去路上,卫临安脑中不停闪过那块假兵符的模样。
直到仆从来报:“王妃已经歇下了。”
他倏然记起,苏酥脖颈上睡觉都挂着的吊坠不正跟卫琳琅的一模一样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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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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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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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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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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