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松急急做完一揖,快速说:“公子身边那名叫三儿的家奴适才前来禀报,说是今日有一刁民当街掳走公子,后又盗走对方身上玉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梁打断了,男人刚舒缓的眉心直接皱成一个紧涩川字,怒道:“谁如此大胆!敢盗走我儿身上之物!”
那可是陈音音出生之日,一位云游四海恰巧路过的高僧所赠,说是对方命格太贵,容易夭折,那白胡子老僧心怀慈悲,便将一枚青白玉佩留了下来,并嘱托只要日日佩戴必能保其平安活至成年,而事实也跟他所言相差不多,陈音音十七载来虽然磕磕绊绊小病不断,但从未真正威胁到性命,现在玉佩说被人盗就盗了,那可不要了他儿子的命?
这还得了?
“那奴才现在何处,待我领上衙役前去捉人!”陈梁刚要往外走,想起一事忽问,“夫人今日可曾来过?”
吴文松摸不着头脑,如实摇头,“不曾。”
陈梁暗暗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带着一群衙役乘上舆车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蓬莱县相比于周围那些地方算是较富庶的,陈县令的排场自然也称得上华贵奢侈,在这个崇尚奇珍异宝、华府美饰的士大夫时代背景下,越是有建树之人越在意外在形象。
本该车水马龙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陈县令的辎车较之旁日速度要快上一截儿,牵头拉车马蹄声哒哒,一路穿越富饶的东市来到西市某个称得上荒凉的街道。
路边不少看热闹的市民不辞辛苦尾随于后,不管哪个年代,豪门世家的瓜都是最香的!
“……闭门谢客。”
陈梁盯着大门上擦得蹭亮的木牌子,刚下车的他有些不爽地指挥吴文松去敲门,可有一人比他还快,那尖嘴猴腮的家奴三儿讨好地邀功上前,咚咚咚两下之后,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结果却把他吓了一跳。
巴图尔那张臭脸格外凶狠地睨了在场之人一眼,而后双手抱胸拎着一把长剑立在店门口辟邪!
墨砚无奈,沖来人作揖拱手,笑道:“东家早知有贵客造访,已等候多时,还望县令大人随小的移步店中。”
陈梁与吴文松脸上均露出意外神色,来势汹汹的气势在互相对视一眼后均缓和不少,思虑一瞬后,陈梁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腿下,他倒要看看这个寻衅滋事胆大包天的庶民要做什么?
吴文松不放心,看了眼门口凶神恶煞的门神,一路警惕地跟在后面。
刚坐下,店门‘啪嗒’一声阖上了,唯一敞亮的光源瞬间消失,两人齐齐一惊,吴文松就要拔出长剑,却忽闻一丝丝清冽酒香飘了过来,伴随这股子浓郁却不刺鼻的味道而来的还有一道凉淡平静的声音,“县令大人贵人事多,草民用这种方法将您引来,实属迫不得已。”
这两天一直在计划搭建酒液制造作坊的事情,酒水不比油纸伞,后者制作流程复杂且在这个时代相对属于奢侈品范畴,而酒水就更亲民一些又容易叫人上瘾,要是能大范围散播售卖,获得的利润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之前跟当地富商合作只是为了撬开蓬莱县消费市场,大部分利益都用来打通人脉,最后真正到她手里的钱财只有十之一二。
不得不说,当地富商们的胃口确实大,而酒水带来的好处绝对能叫任何一个贪财之人失去理智,蓬莱县消费市场的门票已经拿到了,苏酥就不打算在防范富商反扑的可能性上浪费太多心思,她必须拥有一个能叫她在一县之内发展商业且安然无恙的可靠倚仗。
而蓬莱县令这步棋是她根据当地民众口碑与原书剧情,再三考察之后才决定走的。
她不可能一直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想要在这本书里破掉001设计的所有死局、顺利活到大结局,她必须拥有能护住自己的钱力、人脉与势力……
当夜她跟娇娘乔装扮做兄妹出上溪村时就已经计划好了,眼下一切虽然因为下午半路杀出来的陈音音跟预期有点出入,但大体上是在按照她的计划走,且顺利地叫她觉得穿了本假书。
001怎么可能给她好运气呢?
苏酥尽量打消疑虑将布帘子挂了起来,稀疏的亮光从柜台后的狭窄通道穿入大堂,从身后描摹出她那张易过容的面部轮廓,说是易容,其实就是换个发型再上个稍显硬朗的妆容,这就跟现代卸妆前后完全就像两个人的感觉一样,只不过苏酥是特意将惊艳的容貌压平淡了些,如果不是跟苏二狗特别熟悉之人,很难察觉出其中关联。
吴文松等确定安全后才慢慢收回长剑,而后厉声问:“大胆刁民,居然敢设计县令大人,你可知罪?!”
苏酥将一枚青白玉佩扔过去,“君不闻,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虽说是我设套在前,二位不也是不请自来?”
“你!”吴文松被她怼得不轻,眼疾手快险险接过陈家的宝贝疙瘩,又小心翼翼双手递到陈梁手中,才转头骂道:“好生猖狂!”
苏酥笑了笑,推开驾到自己脖颈上的那柄刀鞘,退一步道:“罪草民自然是知的,所以我这不上赶着给大人您送好处消消气吗?二位可否先听我说完?”
她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弄得两人猝不及防,饶是陈梁经历宦海多年依旧摸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望着手里的玉佩,仔细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说话,“大启律法在上,为官者清明为本,就凭你刚才一席话,本官可治你贿赂之罪!”
他说话间已经抬起头,不苟言笑的神情不自觉散发出了通身官威,苏酥望着这样一双极为清醒的眼睛,想到书中对方因卷入朝廷暗斗被视人全族诛杀,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回:“草民不过一届求温饱平安的升斗小民,大人若想要草民性命,轻而易举,但大人心怀慈悲,不是那等胡乱治罪之人,所以才容草民活到现在,草民心中不胜感激……”
“行了,”陈梁收起玉佩不耐烦地打断她的马屁,斜眼道:“天色已晚,一刻钟,有事直说。”
苏酥立刻上道地“欸”了一声,笑道:“草民初来乍到,得大人治理有方,当地民风淳朴,才能有幸顺利在望月镇开了一家遮汩堂,但草民天生爱琢磨些新奇有趣之物,这不前两日刚研究出一坛好酒,想着该怎么敬献给大人您,碰巧今日与街头和贵府公子相遇,特邀对方赏脸来遮汩堂一叙,本想借机见大人您一面,谁知后面二公子走得急,连玉佩都忘记了,我这不就在这儿等着贵府来人嘛。”
她说话间已经倒好了一杯酒递过去,“您尝尝。”
脑海中的857对自家宿主胡说八道的能力简直叹为观止,刚得20能量值的它此刻心情非常好,特意将对方狗腿的画面录了下来,等着以后拿出来怼宿主用。
苏酥不知道857的心思,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干为敬,而后做出回味无穷的享受神情。
吴文松见她喝完后无事,心中才稍微踏实些,就要替自家大人试酒,对方却不动声色抢先一步端了起来。
整个大启朝,凡是达官贵人几乎都爱饮酒,更喜以酒会友,酒文化在越富裕的地方就越盛行,望月镇当属蓬莱县之最。
所以说,如果苏酥真的将酒水这条道打通了,这之中获取的财富与其他利益几乎会叫人妒忌到眼红,因而搭上陈梁、用对方势力暂且护住自己,势在必行。
陈梁也是个好酒之人,一杯下肚之后脸上的神色微不可查地缓和几分,但他还记得此来的目的,更是对苏酥刚才说的鬼话一个字都不信。
他自己的儿子,他能不知道是什么性子吗?
能叫人轻易带回家里去?还能叫人轻易得了贴身玉佩?之后这个人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之中必然有隐情。
他宁可相信是家奴说的偷盗,那么也就能解释陈音音为何会放过此人了,因为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玉佩已经丢失了。
想起自己那个儿子,陈梁微微有点头疼。
苏酥又给他倒了一杯,“大人觉得这酒水如何?”
“不错,”他如实回道:“醇馥幽郁,回味悠长,没有一般酒水入口时的涩口。”
陈梁望着她,“酒是好酒,但意不知是不是好意?”xiumb.com
苏酥瞥了眼早已偷偷咽过一次口水的吴文松,才对上他的目光回,“草民不敢对大人撒谎,说了要给县令大人献宝,自然不会食言,您看,如若草民将这酒水置于遮汩堂售卖,收益会如何?相比于油纸伞又如何?”
油纸伞一事这半个月在望月镇几乎闹得人尽皆知,那些崇尚美物的世家子弟间常常以此为话题攀谈,就算他不刻意打听些什么,光是从王氏等后院妇人口中就已经听得不少。
“后者售价高昂,非一般百姓可承受。”陈梁一语切中要害,而后细品起刚满上的酒水,旁边的吴文松闻着这气味有些站不住了,视线不停在两人之间徘徊。
墨砚趁机接过苏酥手里巴掌大的酒壶,给对方斟了一杯,吴文松匆匆看了眼自家县令才敢接过来,当即迫不及待一饮而尽。
顷刻间酒杯见了底,他稍显尴尬地抵唇咳了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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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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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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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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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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