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的声音很稚嫩,抽抽噎噎的,并不响亮,也就是山中易起回音,才让人听见。否的的话其实并不刺耳,估摸着大概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发出的。
听起来很无助,很难过。
陶琼琇没有动,只看了眼侍卫的神情,而后坐在哪儿沉思。
见状,本来要说话阻止她前去的侍卫顿时沉默了。
这个,他还以为自家王妃会好奇心软呢。可这是怎么回事?
陶琼琇坐在哪儿,不由想起了陈嘉赐走时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担忧……
她当时是以为他不放心,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有别的原因。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虽然陈嘉赐没有说,可陶琼琇却是听侍卫队的人提起过的。在她上山前,他派人清理了一遍山林。所谓清理,自然也包括无关人等。这是私人的林子,平日里没人管,也有附近的山民来这里打猎采药,可主人家来了,这些人自然要遣散的。
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忽然出现的求救的人,就很可疑了。
会是谁?还是她想多了?
陶琼琇心里思考着,半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那个男孩儿有些惊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
陶琼琇微讶,看向身边的侍卫。
侍卫微微低头,说,“王妃不必担忧,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陶琼琇点点头,说,“把人带过来我看看。”
侍卫皱眉,有些为难。
这个,来人到底有没有危险还不清楚。实在不适合带到王妃面前来啊。
“王妃,这……”他斟酌着说,免得让主子以为他越俎代庖,可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打断了。
“带过来吧,小心些就好。不然,没有这次,还有下次,太麻烦了。现在好歹还有防备。”陶琼琇说,看了眼几个侍女。
珊瑚几人立即提高警惕,绷紧了精神。
侍卫微怔,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看自家王妃这个样子,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心里想着,他没忍住偷看了两眼陶琼琇,立即领命。
不多时,一老一少,穿着粗布灰衣,有些狼狈的两个人被侍卫们带了过来。
“多谢贵人相救,多谢。”刚一到这里,有些怯弱畏缩的小孩儿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扣头道谢。
陶琼琇皱眉,她见不得有人这样跪她,同时也觉得有些吵。
珊瑚自来了解她,立即上前出声,说,“行了,起来吧,别磕了。”
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没听见,还是不停的磕着。
见状,珊瑚只好给送人过来的侍卫说,“把他扶起来。”
侍卫立即出手,把人拽了起来。
小孩儿立即一缩,似乎是担心自己做了错事,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陶琼琇。
口中诺诺,不敢再说话。
“主子,这老者说是采药人,不小心从小路跌了下去。如今已经昏迷了,这孩子是老者的孙子。刚才正是他求救的。”侍卫们把人放到一旁,一五一十的说。
“我们不是清山了吗?他们怎么来的?”一直守着陶琼琇的侍卫发问。
听见这个,侍卫还没回话。那个小孩子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又惊又怕的哭着说,“我,我们是偷偷进来的,药堂里的药太贵了,钱不够,没办法了才进山的。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膝盖不疼吗?
陶琼琇有些头疼的想着,挥了挥手,说,“没事,不怪你们,快起来吧。”
“贵人饶命,饶命,放了我和我爷爷吧。放过我们吧。”跟刚才一样,小孩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一边磕头,一边膝行着往陶琼琇爬去。额头磕在混杂着石子的山间土地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珊瑚几个丫鬟皱眉,不经意间动了动把陶琼琇挡在身后。侍卫的动作也不慢,立即拦住了人。有些没好气的说,“慌什么,主子都说了不计较了。赶紧起来。”
那小孩儿抽噎的停不下来,满是惊惶的看着陶琼琇。见着这贵人真的没有理会他,他这才低下头,缩成一团,没再哀求。
陶琼琇扫了眼小孩子,目光就落在神志不醒老者身上。
“大夫怎么说?”她问。
她们这次出来,是带了随行的大夫的。刚才侍卫带人过来的时候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应该是让人看过了的。
“大夫说没有大事,就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好好养几天就行了。”
陶琼琇点头,说,“既然没事,等人醒了就送走吧。”
侍卫领命,把人带走了。
自始至终,陶琼琇身边都没离开过人,她也没有靠近过那两人。
半个时辰后,老者醒了,本来说要拜见主人,被陶琼琇拒绝,又再三感谢。这才由侍卫派出了一个人,把他们送走。
平安无事。
一直警惕着的侍卫和丫鬟们这才微微放松,而后有些疑惑,莫非是他们想多了?
陶琼琇也在想这个,是她想多了?
夜色深了。
送人的侍卫回来了,甫一到营地,就被唤到了陶琼琇的帐篷前,问起了他这次的收获。
“我亲自把人送到家。”
“村民都认识他们,一直在打招呼。”
“老人家的确是采药的药农,家里穷困,老妻前些日子又病了。儿子早逝,儿媳改嫁了,就剩下孙子一根独苗。”
侍卫这次前去,除了送人,附带的就是把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也好放心。
闻言,询问的侍卫的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陶琼琇却皱起了眉,她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呢?
她闭目静思,仔细回想见到那小孩儿之后的所有事情。
八岁大的孩子,在古代已经知事。遇到这种事,恐慌,惊惧,怯弱,畏缩,似乎没什么不对。
一个普通百姓进了权贵圈好的林子里,若是权贵脾气不好,打一顿、只要别要了性命,是没人会说什么的。这种情况下,他们被发现了。是应该这样,不,不对。
不对——
“他要是真这么害怕,为什么敢出声求救?”陶琼琇忽然说。
那个老者看起来受伤并不重,不一定有事。可被人发现,却极有可能被责罚。既然如此,那个小孩儿为什么敢出声,暴露自己?
有勇气求饶,却吓得听不到旁人在说什么?
看起来处处都很合理,可仔细一想,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根本经不起细想。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啊?
一众侍卫们面面相觑,作为亲王近卫,他们已经习惯了普通百姓遇见他们时诚惶诚恐的样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主子这么一说,的确不正常啊。那小子都怕成这样了,话都听不进去,他到底哪儿来的勇气高声求救的?
“再去看看。”守在陶琼琇身边的侍卫忽然说,眉间拧成一团。
“王妃,夜深了,您先休息吧。”珊瑚劝道。
陶琼琇的确有些困了,可心里放着事,倒不怎么想睡。
“珊瑚,我有些担心。”她说。
她这里经历了这件事,那陈嘉赐那里呢?有没有发生意外?
珊瑚心中一转,就明白她在说什么。扶着人进帐休息,边安慰说,“王妃放心,王爷历经风雨无数,不会有事的。”
不放心又能如何,她又不能帮忙,不添乱就是好事了。
心里想着,陶琼琇叹口气,洗漱完躺上床,胡思乱想一会儿,总算睡着了。
夜半时分,刀剑还鞘声响起,一场大火点亮了临山村半边天空。
山林中。
一个矮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声音冷木,没什么情绪的说,“……失败了,对方根本不让人靠近。一直被人护着。”m.xiumb.com
他汇报了今日的经历,最后总结道。
他身前的黑影抬头,小半张脸露在月色下,姣好而美丽,竟然是个女子。
她嘴角轻扯,有些讥讽,眼中却装满了妒忌,冷笑说,“护的真紧,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矮小的人应了声是,立即退开。
另一道人影在女子身后浮现,口中不怎么赞同的说,“主子,这太冒险了。”
他们主子竟然想对那位出手,这……
“你说,她哪里好?”女子没有回答,喃喃的说。
“外面都说陶家三姑娘温柔善良,可有小孩子求救,她丝毫不为之所动。便是在她面前磕出了血,她也没心软动摇。这样的女人……”
“明明是那么无情狠厉的人,竟然会全心全意的护着这么个一无是处且心狠的女人,真是笑话。”
空中一片宁静,后来出现的那个黑影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听着。
他明白,自己这位主子,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
“钟叔,事情已经做了,何必再说这个。你当时也没有阻止不是吗?何必再说这个。”女子转过身,整个人暴露在月色下。正是玉勒。若此时有别人看见,怕是要倒抽一口凉气。
玉勒的本应白暂的脖子上,竟然横贯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并未彻底愈合,带着撕裂的痕迹,正淌着血色。
黑影沉默,眼下地利人和,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心动。
“主子,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先上药吧。”最后他带着些关切的说。
第二天。
早上起来洗漱完吃了饭,陶琼琇一抬眼,对着脸色有些难看的侍卫说,“怎么了?”
侍卫的脸色很不好,说,“那一家子都死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房子都被烧尽了,什么都没发现。”
这说明那一家子的确有问题,他们竟然没发现,还把人放跑了。
陶琼琇皱眉,竟然真的有问题。不是她的错觉。
再加上昨日陈嘉赐和侍卫的态度,他们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才是。来人是谁?
“王妃,我已经吩咐了人严加防备,您这里也需格外小心,今日还是不要离开营地了。”侍卫郑重的说。
“来人是谁?”陶琼琇点头,忽然问。
侍卫一顿,看一眼她,思及主子离去前吩咐了王妃若是问起就告诉她,便就说了,“主子收到消息,有北夷残余想要复仇。”
“那他还来这里?”陶琼琇豁然站起身,着急的说。
侍卫低头不言,主子的事,哪儿有他说话的地方。他自有他的想法。
陶琼琇抿唇,她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可君子坐不垂堂,世间方法千万种,何必非要以身犯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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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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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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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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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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