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轻咳了咳:“这就不用您想了,我考国内。”
“英国的饮食确实不太行,好在我不用去那个鬼地方,这个月正好,我去大礁堡那边……”柳长山还在滔滔不绝,说到大礁堡他特别兴奋,详细介绍了那边的潜水和珊瑚,细数因为管理公司而错过的旅游地点。
柳榆淡淡地看着父亲:“我正常高考,在国内读吧。”
柳长山这回听清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惊诧:“什么?!”
他像是一只被掐断嗓子的公鸡,“你怎么会这么想?”
柳榆反问:“国内不好吗?”
国内的大学确实优秀,柳长山气短下来。
可是他的旅游怎么办?他都让李总助订好机票了。
电话里没有声音,柳榆等了五秒钟,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断。
他面色如霜地回到座位,邱关正在沉下笔,在卡纸上写下“帝都大学”四个字,柳榆静静瞧了一会儿。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邱关抬起头:“你想好了去哪吗?”
她一眼不错地看着柳榆,两个人对上视线,她忍不住躲闪了下,接着又看过去。Χiυmъ.cοΜ
不知怎么的,邱关很想要和柳榆在同一个城市念书。
柳榆拿过卡纸,想到柳父规划的剑桥offer,摇摇头,笔迹坚定,在最上方正中央写下四个大字:帝都大学。
“你和我选一个呀。”邱关屏息凝神地盯着卡纸上的字瞧,她笑着说,“那太好了,我们大学也可以在一个城市。”
“到大学继续辅导你学习。”柳榆的声音带着笑意,沉郁的心情全消。
说到辅导学校,柳榆拿着铅笔,看着邱关列下学习规划“一天六套卷子太多了”,他轻轻勾掉,“理综三门在一套卷子上,不用每门都写一张。”
又说:“语文也不必做这么多,每天默背两手诗词,再看看范文就好,宋老师讲课不错,上课按照她的节奏来就行。”
语文的卷子也勾掉了。
余下的英语卷子写起来一向很快,数学卷子又是邱关的弱项,得以保留。
柳榆:“高三一年要把分数赶上去还是太辛苦了,”瞄了一眼邱关,看着少女抿起的嘴唇:“你能进步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他还是不赞同邱关这么辛苦,少女打破了每天十一点睡觉的作息,近些日子越来越瘦,背薄成了一张纸,嘴唇更加苍白了,没有血色。
他想着,应该叫家里的保姆提前做好薏米红枣粥一类的糖水,每天带过来啊,看着少女喝下去。
邱关靠在墙上,也在笑着:“还有七十天,快了呀,马上就考二模了,我想看看现在离帝都大学还有多远。”
柳榆看着少女白净的脸,只担心对方太用功了。
他轻声说:“那我们大学见。”
邱关规划着学习,只给他推过去一张蓝紫色的月亮便签。
【好】
二模考试很快到来了,邱关坐在考场上,是按照学号考试,因为入学晚,她的学号在年级一千来人中的很后面。
邱关坐在最后一个考场上,身边都是些陌生的人。
好在,她低头看着题目,都是做过千百遍的题目。
这就足够了。
她笔下不停,“唰唰”地写着题目,运算特别顺利,胸有成足。
旁边人侧目,怎么邱关像是都会的样子,再一低头看着自己的题目,只觉得有些发困。
托学校论坛的福,几个月前那场腥风血雨,很多人都认得邱关。
邱关交卷走出考场,碰见柳榆在教室门口等她出来。
柳榆不问她成绩,只是把邱关的包拎过来,帮忙负重。
还是邱关自己说的,她眼神亮晶晶,像是撒满碎钻:“这次题目我做的特别顺,包括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
成绩下发出来,果然不负所料。
邱关的班级排名从二十几名的中下游水平直窜到第四。
没进前三,不过够她高兴一会。
邱关问柳榆借卷子比对:“卷子借我下,你这个是怎么解出来的?”
柳榆划了一条辅助线,又用铅笔笔尖点了点邱关的试卷,在答题卡上圈了个框:“这里面是可以精简的,不必全写出来。”他做着示范。
这次成绩出来,邱关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未来,那个未来阳光灿烂,她又可以回到滑冰场上,可以继续参加比赛。
邱关忽然觉得,那个未来里似乎少了个人。
她抬头看看旁边的人。
第六感让柳榆察觉到有人在注释,从题目中抬起头来,“嗯?怎么了。”
邱关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班主任推门进来,看到班级里的乱相:“大家考的都不错,看得出都努力过了,一个个脸都瘦了。”
柳榆目光扫了一眼少女,心说可不就是。
班主任的目光在全班同学的脸上都扫了一圈,她点点头:“不过也不能在室内久坐着,不然还没到高考日期,自己的身体先垮掉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大家都出去活动活动,学校花了那么多钱,又是网球场又是乒乓球场,连击剑服都有了,大家都多出去走走吧。”
教室里同学们哄堂大笑。
击剑服是一个竞标的老板捐给学校的。那个老板想要修学校的厕所,现在厕所装修的无比豪华,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到了书吧咖啡店一类的场所。
全校都记住了那个老板的名字和他的公司,论坛上戏称对方是:五谷轮回处菩萨。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下楼,正是黄昏时候,邱关和许眉肩靠着肩往下走,邱关则被许斐拽着,也拖下了楼。
许斐:“好久没和你打球了了,这次总要和我一起打了吧。”
邱关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柳榆哥还会打球呢?”
“别看他文质彬彬的,”许斐脱下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长袖,活动筋骨,“他当年还是队长呢。”
邱关真没有想到,柳榆看上去总带着文质,有时候看书的时候还会戴上细细的金丝眼镜,是典型的东方式的俊美。
这样的人,曾经是篮球队主力吗?
几个人话题中心的柳榆摇摇头,“不打篮球了。”
许斐微微一愣,“怎么?”
好端端这人怎么就不打篮球了?
柳榆看着篮球,心脏也跟着鼓跳,他还记得那天是怎么看着篮球砸向少女的,闭上眼仿佛能看到空气里的血色。
他说:“不打很久了。”
行吧。
许斐想着,几个人在一起热闹一下,干什么都行,打球也就图一热闹。
许斐想了想,去学校超市买了一副大富翁。
他抱着新买的大富翁,边走还边笑,“怎么像是长回去似的,我上次玩还是在小学二年级。”
柳榆轻轻瞧了他一眼,想着这小子初中的时候还很是沉迷了一阵,凉凉地看他一眼,没直接说出来,算给留了面子。
四个人选了各色棋子,邱关选了白色,柳榆是蓝色,许眉捡了蓝色。
许斐坏笑着拿了粉色。
许斐自己作银行家,给每个人发现金,数了数,一千五百元。
他笑着说:“暂时放一会,到时候把你们的钱都赚走。”
许斐最先扔骰子,骰子一掷,跳到了一。
“万事开头难,”他嘴硬说,“我先让一让你们。”
没想到不仅是完事开头难,更是中间艰难,结尾更是艰难。
许斐最后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紧紧攥着最后一张现金:“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柳榆瞥了他一眼:“五十块钱罚款,不然就入狱吧。”
许斐手一松,低头看着自己最后的财产,眼泪快掉下来:“我只剩下十块了。”
他看了又看,所有的商铺全都抵押贷款了,这游戏就像是存心而他作对一样,许斐的手抖了抖,低头看着自己仅剩的十块钱,感受到了现实生活的残酷。
一局终了,许斐第一个破产了,他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嘶”地叫了一声。
“我的脚!”
许斐单腿蹦着,最后支撑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抱着腿,脚尖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一向不能忍痛,大呼小叫着自己是不是要截肢了。
“怎么啦?”许眉先过去看,“你在这里叫什么?”
“我的脚……”许斐咬着牙,“不知道是怎么了,特别疼。”
许眉皱着眉:“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事,你撞哪里了?”
许斐顾不上别的,一指垃圾桶。
许眉倒吸了一口凉气,学校为了环保考虑,刚换了铁皮垃圾桶,这就被许斐撞上了,这都什么运气啊。
她说:“我们带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许斐忍着疼,脱下鞋袜,大脚拇指血.肉.翻.开,流了不少血,他叫得更惨了,“我不会失血吧?”
“想什么呢?”许眉翻了个白眼。
邱关和柳榆看到这边情况,收拾好大富翁,拎在手上过来。“出了什么事?”
许斐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流血的大脚拇指,心如刀割。
后悔,十分后悔。
“去校医院吧,垃圾桶皮病毒不少,怎么也要打个破伤风。”邱关说。
几个人架着许斐来到校医院的专属小白楼。
主治医师还记得邱关,招了招手,对她和身后的柳榆说:“哟,和你的小男朋友来了?这又怎么了,让我看看。”
邱关的心猛地颤了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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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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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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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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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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