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炤今日照常宿在贵妃宫里,一来,就看到贵妃眸中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
从庭院到寝殿的距离,陈采文已经白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刘炤舒舒服服靠在软塌上,眯着眼任宫女捶腿揉腰:“皇后不是在禁足吗?”
陈采文来劲了:“可不是嘛,她连您的旨意都敢违背了呢。”
大约嫌宫中的熏香不够香,刘炤又撒上一把。
以前宋婉总不让他把香点太浓,说对龙体无益,自从断断续续禁足冷落,许久没人劝过这种话了,刘炤猛吸一口,幽幽道:“说起来,皇后的禁足也有些时日了。”
陈采文心里一紧,这些年她用尽手段留住皇上,始终没让皇上像对宋婉的情意一般对她,她最怕的也是皇上哪天顾念起与宋婉年少时的情分,旧情复燃。
要知道,少年时的情意,最是弥足珍贵。
连忙退而求其次,她道:“可皇后只要一出来,阖宫定是不得安宁,今日的事您可听说了,安美人现在还委屈着呢。”
“皇后这个性子……”刘炤叹了口气,“罢了,让她继续禁足吧,没事不许出来。”
无妨,只要病秧子出不来,有的法子折磨她。
陈采文嘴角轻蔑一笑,抬手就去勾刘炤的脖子:“还是皇上哥哥最心疼我。”
禁足的消息再次传到乾翎殿,采荷气得摔了手里正在做的香包:“一定是陈贵妃挑唆,每次都这样,只会哄着皇上!”
时乐笑着给她顺气:“小姑奶奶可消消气吧,知道是她还气什么。”
采荷是替主子委屈,好不容易乾翎殿有了点活气,皇上又下了禁足旨意,这是打算囚禁皇后娘娘一辈子吗?
嘴噘的跟个有葫芦似的,时乐好笑道:“出去之前是禁足,回来之后还是禁足,还白白得了梁大人的药材,说起来咱们还赚了。”
说起梁大人送来的药材,采荷才不那么气了,乾翎殿缺的就是良药,梁大人那一顿汤药喝下去,娘娘的脸色都红润了,起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人也更加漂亮了。
“女婢就是替娘娘不甘心,以前咱们骑马射箭多恣意,现在连出个门都……”
时乐敛了笑容,轻声道:“采荷,我们会有自由的那一天。这次禁足看似败局,实则是帮了我,我需要一段时间来静养。”
采荷似懂非懂点点头:“梁大人说,这些药娘娘先吃着,明日送来一位可靠的太医,专门给娘娘调理身子。”
“梁大人有心了。”
翌日,乾翎殿真的来了位太医,这位太医进来的不容易,皇后禁足,贵妃施压,宫门外的侍卫一层又一层,原是没太医愿意来看病的。
这太医能进来,怕是梁中正也费了一番功夫。
“娘娘,就是这位了,姓卓。”
时乐抬眼,座下规规矩矩跪着个身穿朝服的太医,太医院的医者都是半老头子,这位倒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脸生的坚毅俊朗,肩背挺得且直,身量亦是不低,看气度不像太医,倒像个将军似的人物。
“卓太医,有劳为本宫调理身子了。”
卓青微抬起头,声音沉稳:“微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打这以后,卓青日日来为时乐诊脉调理,乾翎殿不好进,他总能想办法进来,熬药煎药事必躬亲,非得盯着药膳熬好,看时乐喝下去,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才默默告退。
梁中正是清官,为人最是正直不过,时乐留着有用,这才起了拉拢之意,没想到举荐的太医也如此负责。
这没什么不好,时乐在他的调理下身子好得非常快,脸上的苍白之色飞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和红润,眼睛也由无神变得顾盼神飞。
这是一个人健康时的状态,宋婉本就容颜姣好。
乾翎殿虽然封着,采荷却整日都很高兴,没有什么事比娘娘身子好转更让人开心,如果有,那就是娘娘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乾翎殿里的变化,只当那还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宫殿。
时乐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这日是晴天,庭中玉兰花开得正灿烂。
时乐在卓太医的帮助下再次出了乾翎殿。
除了皇后宫中种着玉兰,上林苑也有大片玉兰花树,只不过论品种和品质,都不如前者远矣,即便这样,大片玉兰开花时的景象也美如烟霞,刘炤这个不务正业的昏君是肯定会来看的。
花树下面摆着太师椅,面前的小案上搁着金樽佳酿,要么说刘炤最会享乐呢,也不怕花香乱酒香。
时乐停在不远不近的林苑,矮蔷薇挡住半个身子,脚下散落着几支投壶箭矢,不知道哪位皇子公主玩过没拾干净。
她捡起一支,在手中把玩片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然后把箭头对准刘炤的脑袋。这若有把真弓箭,时乐不保证刘炤会不会命丧此刻。琇書蛧
腕上发力,箭矢离手,穿过上林苑的花花草草,直朝刘炤而去。
时乐没习过武,但宋婉这副身子的记忆在,哪怕多年不练,箭法仍然极准,投壶箭矢不偏不倚,落在太师椅上刘炤的肩膀上。
孩童的玩物而已,压根伤不了人,只因为外形酷似弓箭,可把刘炤吓坏了,于是炤帝大惊失色地惊叫一声,鲤鱼打挺般起身,太师椅摇摆太过,他一个重心不稳翻趴在地上,口中还不忘呼喊着“有刺客,护驾”!
侍卫手持长矛应声而来,铁桶似的围在刘炤四周,警惕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动静。
一只投壶箭矢引来这么大阵仗,连时乐都忍不住骂了声:“废物。”
废物刘炤躲在侍卫中间,这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刚才被射中的地方竟然一点都不疼,低头一瞧,连血迹都没有,再一看,射来的东西哪是什么箭,分明是小孩玩的玩意儿。
刘炤大窘,也怒,哪个小崽子在这玩投壶,差点吓丢老子半条命!
他挥手让侍卫撤去,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想找出气人的崽子。
没成想,这一眼看过去,竟看呆了。
大红蔷薇花间,站着个绝世美人,美人打扮并不繁复,碧蓝色封腰束袖衣裙,勾勒出纤细玲珑的腰身,月白云纱外袍略微拖地,宛如九天神女落入凡间,发间样式大方简洁的点翠凤羽,彰显高贵不俗的身份。
美人面容精致,眸光灵动,亭亭而立,那一瞬间,刘炤仿佛回到十年前那个午后,密林中得见一位鲜活生动的女子,也是因为一支箭结缘。
十年前后的面容交错,他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竟是皇后,是宋婉。
皇后不是卧病多年吗?记得一年前去看她,她还面容枯槁,眼中无神,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了?
宋婉哪是变漂亮了,她本来就是这副容颜,只是以前在病重,又心灰意冷,如今时乐不会对着渣龙伤心,又有卓太医调理,容貌只是恢复到正常水平而已。
刘炤的怒气早就不知道烟消云散到哪个角落了,面对款款而来的宋婉,不自觉滚了下喉结,茫然失措道:“朕惊扰皇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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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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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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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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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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