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等太后带来的人也退了出去,没多久,殿内只剩母子二人。
“皇上着实太过太荒唐。”太后道,“为了个江湖女子,竟然动用水师,以身试险。皇上乃天子,一举一动皆关乎江山社稷,岂可这般儿戏!还有先帝的尚方宝剑。那是先帝御赐的宝剑,凌霄竟将它随便送人,让一个微贱女子拿着它在宫中兴风作浪,简直岂有此理!此事,皇上若不管,我定要管。不仅要将尚方宝剑收回,还要治凌霄的罪。她虽是公主,也不可置身法外,僭越欺君之罪是少不得的!”
她怒气冲冲,皇帝听着,并不打断。
等她说完了,他注视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那目光深邃,太后竟觉得里面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
“母后不该对女史动手。”
好一会,他淡淡道。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皇上在说什么?”
“朕此番遇刺,别人不知缘由,母后却是知道。”皇帝道,“朕若真的派人去查,只怕母后不会高兴。”
皇帝的眼神波澜不惊,而太后的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胡言乱语!”太后蓦地变色,“究竟是谁跟皇上嚼耳根子……”
“没人跟朕嚼耳根子。朕亲手捉了水匪,人证物证具在。母后想要证据,想要多少,朕就会给多少。这皇宫里的事情,没有能瞒过朕的。母后,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支应外人的话,便不必说了。”
这言语不疾不徐,却似擂下重锤,敲在了太后心头。
她看着他,一时无言。
心里知道,她失算了。
国舅告诉她,那些水匪向来只在晚上做事,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就跑。本以为一切都会做得干干净净,可谁又能想到,皇帝竟会突然出现,亲自下场剿匪?
太后得到皇帝遇刺昏厥的消息,惊恐之余,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就算只是为了永绝后患,那姓晏的女子也留不得,将她拿下,正好能把罪名都推给她。
这一切,最好在皇帝醒来之前就办了。
于是,她火速赶到行宫,一来照料皇帝,二来除掉后患。
没想到,关键之时,皇帝竟是醒了。
太后心里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某些方面,这个儿子简直像足了先帝。
他不想给的东西,别人半点也得不到。
失望如同春天的尘暴,沉沉笼罩在心头。
太后看着他,目光如刀。琇書網
“如此说来,皇上是真的着了那妖女的道了。”
“朕方才说的,母后不愿承认么?”
太后神色轻蔑。
“是我做的又如何。”她不再绕弯子,昂着头,冷冷道,“皇上为了那妖女,频频忤逆于我。大内皇宫,岂容得这等人乱了规矩。就算是为了皇上,我也不可放过她,皇上如今虽然登基,却切不可忘了这皇位是怎么来的。这天底下,谁真正在为皇上考虑,谁才是皇上真正的依靠,皇上该想清楚才是。”
皇帝看着太后那倨傲的脸,目光动了动。
母子一场,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最能信任和依靠的,是这母子之情。
这是他无法摆脱的东西,也是因此,他先前想,若月夕离去,兴许是对她好。
可太后的野心,总会让他刮目相看。
他终于明白,就算自己退让,她也不会放过任何的威胁。
哪怕这威胁已经离开。
并且,这一切,会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
“母后错了,”皇帝道,“朕频频忤逆母后,并非因为晏女史。在晏女史来到之前,朕与母后便已有诸多分歧,母后将罪责都推到晏女史头上,着实错怪了人。”
“如此说来,皇上是不肯回头了。”太后冷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今日之事,皇上大可让大理寺查清了,下旨责罚。让天下人看看,我十月怀胎生下皇上,为了皇上百般忍辱负重,皇上却为了个什么江湖草寇来责罚于我。皇上最好将我和国舅都治了死罪,推出午门斩首,到时,世人都会知道,皇上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昏君!”
她越说越是激昂。
皇帝的目光幽深。
她越是咄咄逼人,他便越是平静。
“朕不会治母后的罪。”他说,“朕只想告诉母亲,女史不是什么江湖草寇,她是朕心上之人,朕会让她当皇后,母后不可对她无礼。”
纵然再是做足了准备,可乍听此事,太后仍有一瞬的怔忡。
她原本想着,皇帝要将这女子收入后宫,封一个嫔妃。
这已是她不可容忍之事。
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她当皇后。
“你不可胡言乱语……”
“朕并非胡言乱语。”皇帝神色坚定,道,“母后,朕方才所言,句句是实。”
“我不许!”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目而视,“她要入主华阳殿,除非我死!”
皇帝不以为忤,继续道:“母后说的对,朕不是个大逆不道的昏君,自不会拿母后如何,死不死这话,母后不可再挂在嘴边。”
这态度,连太后寻死觅活也已然不放在眼里。
太后看着这个儿子,只觉心寒。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她双目发红,“谁跟皇上是一家人,皇上心里头该有一杆秤不是?如今为了这个外人,皇上竟要与我翻脸?”
“朕从未想过与母后翻脸,也不曾拿母后当过外人。”皇帝缓缓道,“有一句话,朕想问母亲。”
“什么话?”
“母亲听到朕遇刺时,果真为朕的性命担心过么?”
太后一怔,随即道:“这又是什么胡话,你是我的儿子,母子连心,我若不担心你,又怎会赶到了这里?”
“可母亲到了这里之后,首先做的,却是杀晏女史。”皇帝注视着他,“母亲,朕从小就想问母亲,朕在母亲眼里,究竟是什么?是母亲的儿子,还是那助母亲登顶的石阶?母亲口口声声是为了朕好,可对于朕的所有心爱之人,心爱之物,皆毫不留情夺走。朕和母亲,难道是天生的仇人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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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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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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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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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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