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范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凤凰楼那边传来的。”
沈劭接过,就着油灯细读。
范齐替他续了杯水,问:“邓五那头可顺利?”
沈劭缓缓摇头。
范齐不由得叹息:“公子早就提醒过他,他若想安排咱们的人进去,需得换个聪明点的法子,投诚并非上策。”
沈劭正要开口,忽而目光一凛,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朝窗外侧了侧头。
范齐会意,缓缓行至窗边。
他屏息默数着一,二,三,忽而掀窗,袖箭出鞘。
而窗外的人不慌不忙地挽了个剑花,轻易化解。
透过窗户,只见月色下,一个紫衣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粉墙之上,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不是晏月夕是谁。
她双手夹了一只镖,随手仍在地上,笑道:“小范,你这功夫跟谁学的,钱都白花了。”
“你!”范齐耳根子红了,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发作,只得道,“公子说过,不许小姐再来正气堂!”
“他说不让来我便不来?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凌霄不屑地笑道。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群护卫跑了进来。
凌霄眉梢微挑,来得如此及时,这沈劭可真够怕死的。
那些个护卫自然是认得她的,也记得沈劭吩咐过不得让她进来,可她究竟是如何进来的,却没人瞧见。
众人面面相觑。
这要打么?她好歹是前任堂主,又是晏大的女儿,没法当真下手。
凌霄却毫无惧意,反倒热情地招呼:“诸位弟兄既然来了,也是正好。明日西市口天一亮,我就摆擂台,胜者五百两银子,还能当镖师,后头五十名都有赏钱,有空记得去瞧瞧。”
众人神色错愕,范齐则瞪起了眼睛。
这晏月夕不但不把沈劭的话放在眼里,还敢公然上门挖墙脚,简直欺人太甚。
正当发作,只听屋里一个声音传来:“都下去吧,让她进来。”
范齐将众人遣散,对凌霄打了个手势,让她进去。
凌霄笑笑,从墙头一跃而下,跟在范齐身后道:“你也去打擂台吧。我目测你能拿个三十名。虽然赏钱比第一名差太多,但好得贴贴你白花出去的学费。”
范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不去。”
凌霄却不恼,只道:“为何不去?你的功夫虽欠些火候,可当个入门的教头总还是可以的。到了我那里,我给你这边两倍工钱。”
范齐发现了她那喋喋不休的毛病,索性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凌霄觉得有趣,随他入了书房,一抬眼,忽而看见了沈劭。
房中只一盏灯,月月透过窗户照在沈劭的白色长衫上,他的衣衫松垮,头发也绾得随意,堕堕的,上面簪着一根玉簪。
凌霄不由地将他多看了两眼。
沈劭这模样,是凌霄从未见过的。美是顶美,人看着却十分虚弱,好似元气大伤。
从前在宫里,凌霄并不曾见过他发病的模样,如今见到,才觉得那病果然要紧。
那蜘蛛竟这么厉害?
“小姐只身前来,所为何事?”沈劭在案前坐下,头也不抬地问。
“哦。”凌霄回过神来,“拿个东西。”
她说罢,竟熟门熟路地行至书柜前,数着柜子的第三扇门。
不过门上有锁。
凌霄指了指:“替我打开。”
沈劭看一眼:“小姐要拿什么?”xiumb.com
“拿阿莺的卖身契。”凌霄理直气壮,“五叔说过了,那张契书就存在里头。阿莺既然和我一道被你们赶走,这契书我要回去,也十分在理吧?”
范齐气道:“这可是我们堂的东西,哪有你说要回就要回的道理。”
凌霄却冷笑着睨他一眼:“你们堂?不要脸。”
“自是可以。”沈劭指了指案上的钥匙,对范齐道,“你为小姐取来。”
范齐只得从命,拿起钥匙。
“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凌霄笑吟吟的,却不走开,只看着沈劭。
沈劭也跟她对视。
凌霄道:“你的身子看起来不妙啊。”
“前阵子着了风寒,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只是小病?”凌霄道,“那却可惜,我还以为能尽早给你送终呢。”
“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
“好说。”
凌霄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案上的东西,忽而目光定在一个白色的摆件。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却被沈劭先一步按住,他冷声道:“我已应允小姐拿走自己的东西,至于别的东西,还望小姐自重。”
“我就是瞧着有意思。”凌霄笑道,“是个玉兔子?看着成色不错,雕工也精湛,倒像是女子用的东西。”
沈劭不答,只对旁边道:“阿齐,可找着了?”
“找着了。”范齐说着,将文书呈给沈劭。
沈劭确认无误后,递给凌霄:“夜深了,小姐若无他事,早些离去才是。”
凌霄接过那印着官府大印的契书,心思却不在那上头。
她又瞥了一眼沈劭的手,他已经将那摆件攥入掌中,另一只手交叠在上头,搁在身前。
凌霄定了定心神,强行让自己看向别处,才道:“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小姐请说。”
“我凡事不喜欢藏着掖着,今日瞧见了便今日说。五叔既然已经离开了你这儿,你就放过他吧。”凌霄直言道,“让他去我那儿是你的错,但既然去了,便安心待着,让他好好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可叫我察觉了他有异心,我可保不齐会拿他做肥。他好歹帮过你一程,你替他的性命着想着想?”
凌霄观察着沈劭的神色,只见那上面竟毫无波动。
“五爷已经被逐出正气堂,”他说,“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你认错苦主了。”
“是么?如此说来他近来所为都与你无关?那是最好。”凌霄道,“他好歹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若有朝一日翻脸,到底不好看。不过现在既然说请了,我便告辞了。”
她说罢,拱手作辞,转身步入夜色中。
范齐的神色不定:“公子,这……”
“这个时候,本就还用不上五爷,他太心急了,反倒露了马脚。从今往后,让他照常办事就是。”
“是。”
凌霄坐在马车里,有几分魂不守舍。
那玉兔摆件……曾经是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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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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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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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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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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