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可是祁愿?”那少年这样问道。
祁愿停下了上车的动作,放下腿,扭过头皱眉看着他。
“家祖钱公度,在下乃是钱迁。”少年行了个士子礼,十分客气的说道。
“见过钱兄。”
祁愿点了点头。
人家客气,自己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只是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是钱公度的孙子。
听西邪先生说贞国公钱公度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其子在学问上只是平平,又为人忠厚,所以官场上也不太得志,属于将书读死了的那种,因此便被钱公度丢到了永州,添为通判一职。
至于其长子,则被钱公度留在了身边亲自教导。
看样子,是准备将从儿子身上找不到的东西,在孙子的身上捞回来了。
好在钱迁的资质不错,聪敏好学,博闻强记,小小年纪,便已经在咸阳城中颇负盛名,有了少年才俊之称。
钱迁笑吟吟的道:“小弟方才刚要出门,远远便听到祁兄和郑伯的对话,猜测郑伯耳聋眼花,定是有什么冲撞冒犯之处,还望祁兄见谅则个。”
“并无什么冲撞。”祁愿摇了摇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一罐鸡汤炖煮在灶台上,火不曾熄,恐熬干了汤水,这才急冲冲要往家赶,只能改日再来拜访贞公。”
“哦?”
钱迁有些愣神,他没想到祁愿的口中会冒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什么鸡汤还在灶上,骗鬼去吧!
祁愿的大名,钱迁近来早有耳闻,种种事迹早已传遍咸阳,而且按照祖父的眼光,其实很少会对一介少年郎有那么多的夸赞之言,但却唯独对他连连称赞,每每提起时,都言说那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
聪明?
这是个很有趣的评价。
若单论才智,他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就算这样,却也不曾在祖父那得到一句“聪明”的评语。
按照钱公度小说家老祖宗级别的身份,见过的聪明人不亚于过江之鲫,这世上总会有各种妖孽突然跳出来,在某一领域上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然后。
再如同流星般坠落,短暂而绚烂,最后却难免沦为籍籍无名之辈!
很明显,祖父口中的聪明,绝不会是表面上那般肤浅……
“钱家虽然鄙陋,但区区一锅鸡汤还是有的。”
钱迁笑吟吟的说了句玩笑,十分客气道:“家中刚好有祖父学生送来的几坛美酒,据说是西域传来的,唤做什么白玉春,想来应该会很不错,祁兄何不进来品鉴一番?”
祁愿点点头,“既如此,祁某便却之不恭了。”
进了钱府的大门,祁愿这才发现里面要远比外面更加寒酸。
作为国公府,面积自然不会小到哪去,但里面的建筑装饰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梁柱大多漆皮斑驳,随处可见的残破,屋顶也是修修补补,砖瓦颜色不一,样式各异,像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看样子是许久都不曾修葺过了。
若不是还有人住在里面不断的洒扫干净,便真的像是一座废弃的宅院。
很难想象,堂堂的御史大夫,一位国公的家中竟然会是这幅样子。
见祁愿的目光有异,钱迁有些尴尬的道:“家中人丁不旺,仅有我和祖父两个人久居在此,剩下的便是几个负责洒扫的老仆,因此家祖常说,便没必要浪费那些钱财修葺家宅了。”
祁愿摇摇头道:“贞公虽居陋室,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乃真正大德之人也。”
花花轿子众人抬,说两句好听的,总不是什么吃亏的事。
更何况,钱公度的为人还是很有口碑的,老头的这一生,刚正不阿或许谈不上,但却真正做到了清正廉洁四个字,看看他家的环境,也知道不会是一个贪官。
一边向内走,一边听钱迁在身边道:“早就听西邪先生说祁家的饭食最是美味,祁兄更是身具易牙之能,许多平凡无奇的食材,到了祁兄手中,便有了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当初东篱酒肆内不单有精彩的说书,更有无双的美食,食客蜂拥,可是一座难求啊……”
钱迁忍不住夸赞,“西邪先生每每提起此事,总会忍不住夸赞一番,引得家中老祖神往已久……”
祁愿摇了摇头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罢了,所谓易牙之技,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祁某贪嘴罢了。”
“哈哈哈,祁兄实在太过自谦了,请。”
说话间便到了厅堂,早已有人将消息传了进来,一进门,便看到钱公度老头正端坐在台案之后,低着头研读一本古籍。
祁愿大步向前,深施了一礼,唱喏道:“下官祁愿,拜见贞公!”
钱公度的头上没有戴冠,头发就那样披散着下来,露出一颗白花花头顶,头发稀疏,看起来颇有些恣意张狂的味道。
听到声音,钱公度抬起眼皮瞥了祁愿一眼,继而又将目光低垂,放回书上,老头开口道。xiumb.com
“我道是谁,原来是祁家子啊,你近来春风得意,做了那火器监的监正,砍人头砍得血流成河,名动咸阳,怎么还有空到老夫的府上来?”
此话一出,钱迁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有些不明白祖父怎么会如此无礼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祁愿暗道一声不妙。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老头,但傻子都能听得出来这话里面的阴阳怪气味道。
怎么了这是?
水泥窑的事,老头不是挺满意的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祁愿暗自琢磨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便试探性的道:“学生祁愿……拜见贞公?”
“哼。”
老头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来,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指了指左手边道:“坐吧。”
得,明白了。
老头这是在怪祁愿的称呼问题了。
毕竟“下官祁愿”和“学生祁愿”,其中差距可是天差地别。
看来,老头还是没有忘记要把自己拉进小说家的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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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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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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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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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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