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恰逢这一天大雪漫漫,天地间一片干净。
祁家庄子上的工地已经停工,被白茫茫覆盖了一片,煞是素雅。
祁愿从屋子里钻出来,伸着懒腰,睡眼惺忪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不由打了个激灵,寒冷的空气钻入鼻腔,一瞬间就将困倦驱散,昏涨的头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
“走吧,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祁老倔一声令下,早就整装待发的二叔三叔祁猛等人,便大踏步的向门外出发。
祠堂是供奉阴灵的地方,阴气重,自然是不能让女眷前往的,否则于祖宗不敬,于人不利。
祁老倔共有子嗣四人。
祁老大为祁愿生父,子一。
祁老二无子,连生了三个闺女。
祁老三有子二,祁猛和祁烈。
四叔于破韩之战时战死沙场,年仅十七岁,无子。
算起来,祖宗三代,祁家却只有六个男丁而已……
祁烈不足三岁,尚在牙牙学语的年纪,连话都说不利索,跌跌撞撞的走两步便会摔倒,今日的风雪太大,便只能由他哥哥祁猛背着。
小小的人骑在祁猛的脖子上,小脸蛋冻得通红,头上带着个虎头帽,极为可爱。
“上百斤的麻袋你扛起来就走,怎么驼着弟弟就抓耳挠腮的,像是背上长了钉子一样?”
祁愿不满的看着祁猛,伸手将三娃子扶稳,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差点将三娃子折到地上了。
祁猛烦躁的再一次将弟弟摆好,恶行恶像的不耐烦道:“他老是揪我耳朵,揪就算了,还咬,痒痒的,流了好多口水,真不知道带他去干什么,这不是闲的……”
祁猛不喜欢孩子,总是嫌弃这个拖油瓶弟弟,瞎子都看出来了。
走在前面,高大如铁塔一般的三叔听到嘟囔声后,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祁猛便立马老实起来,闭上嘴巴,侧着头对肩膀上的弟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本来长的就丑,还要硬挤出笑来,那张脸就更没办法看了。
祁愿叹了口,不忍心三娃子再在他哥的背上遭罪,便伸手将三娃子从祁猛的背上接过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怜啊。
小小的人为了保持稳定,只能死死的揪住祁猛的耳朵,手腕和手全都露在了外面,被风雪侵袭的一片冰凉,冻得通红。
祁愿将三娃子的衣服整理好,确保身上再没有露出肉的地方,这才握着他的两只小手重新出发。
所有的盛大仪式,都离不开搞卫生这一环节。
在三叔公这个族长的带领下,祁姓庄民们共同扫净了祠堂门前的雪,又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使之焕然一新。
毕竟不是什么豪门大族,所谓的祠堂不过是一间稍大了些的破旧房子而已,孤零零的杵在被称为全村风水最好的位置上,怎么看怎么寒酸。
祠堂内的案台上除了供奉着族谱,还有十几面落满了灰尘的牌位,上下错落有致。
堂内左右两边则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木牌,风一吹,便在空中摇摇晃晃。
有名望或者功名的人,才能在死后将牌位摆上神案,享受后人祭拜。
而一般的庄民,只能将姓名刻在木牌牌上挂起来。
军功,乃功勋中的第一等。
像祁连山和祁连川这种战死沙场的,当然是有资格将牌位请进祠堂中摆放,且四时八节享受供奉。
三叔公带着庄民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跪拜了祖宗,奉上了半生不熟的祭品,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祷词,其大意无外乎是什么求祖宗庇护,保佑祁家庄子风调雨顺等等。
这样的场面是威严与庄重的,且无一人胆敢失礼,就连躁动不安的三娃子也停止了和二哈的打闹,变得安静下来。
祖先是筚路蓝缕的先行者和开拓者,更是后人生命的赋予者,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会在祭祀先祖的事情上怀有不敬之心,这是人之于野兽的最大区别!
祭拜仪式结束后,三叔公便请出族谱,表情严肃的在上面填上了许多去年生产的祁姓男丁。
即便是月子里的孩子,也要把襁褓打开,由三叔公亲自眼验看过小雀儿方可,不可谓不够认真。
至于被改封为瑞侯的二哈,竟然被三叔公在族谱上单开了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下了许多东西。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二哈便正式的成为祁氏宗族的一员了,虽然它只是一头狼,但没看见陛下都把它给封侯了么?
庄民们对此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祁猛原本想让三叔公把金木水火土五个小乞丐的名字也写上去的,看样子这段时间他和几人相处的不错,尤其是年纪相仿的小金,两人已经如亲兄弟一般了。
但祁猛的话还没来的及到三叔公的耳朵里,就被祁老倔给拦住了。
族谱关系到一个氏族的血脉传承记录,容不得半点马虎,祁家虽然有爵位在身,却也不好乱来。
自家的事,自家清楚就行了,没必要把名字写到族谱上去。
正事办完。
接下来就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吃喝环节。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总结起来其实无外乎吃穿两个字而已,什么文化荟萃,道德理念,那都是吃饱了肚子后闲的蛋疼的文人才会考虑的东西。m.χIùmЬ.CǒM
就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支起灶台,摆好了桌案,妇人们入场,带着大量的食材造起饭来。
为了这场酒席,祁老倔贡献出了整整八十贯的钱财!
全庄七十多户人全都被聚在了一起,无论男女老幼,也不管你是不是姓祁,只要是祁家庄子里的人,都可以过来吃酒。
鸡鸭鱼肉整车的拉来,寒冬腊月的天里,雪花星星点点的落下,灶台上的沸水升腾起阵阵白烟,妇人们在搬弄桌椅碗具,男人们在杀猪宰羊,搬运酒水。
天气虽冷,风雪阵阵,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祁家庄人的热烈情绪。
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的等待着美食,老人们在桌上饮着热茶谈天说地,汉子们在爽朗的大笑,妇人在灶台边展露厨艺,狗在人们的脚下穿梭……
这一幕。
祁愿便觉得已经是人世间最美的画卷……
这一日,为秦国寿安五十六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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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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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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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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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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