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随口客套了一句。
祁家因功获爵,并非豪门大族,自然不能苛求什么规矩。西邪先生摆了摆手,表示无伤大雅,但却对二婶说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刚刚我听到什么泥粉?烧窑?”
“额……”
祁愿叹了口气。
小说家就这点不好,好奇心太强,什么都想打听,看见粪车路过都恨不得拦下来舀一勺尝尝咸淡!
怪不得他的消息那么灵通,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道教佛门的事,他全都知道……
“家里在建宅子,我便让他们顺便在山脚那建了一座高炉,想着看能不能烧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来,二婶刚刚说的泥粉,其实是水泥。”
“听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人用它来代替糯米灰浆盖房子,一样的坚实耐用,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造出来。”
“水泥……”
西邪先生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自问还算饱学广闻的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祁愿看出了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很识趣的道:“先生若有兴趣,可随学生共同一观,有不妥之处,也可指点一二。”
西邪先生点点头,为祁愿的知情识趣感到非常满意,欣然应允。
……
粮食就应该是用来吃的!而不是被拿去修什么城墙,盖什么房子!
有钱人嫌弃三合土的粘性不够,于是就开创性的往里面加了蛋清和糯米,以增加砖石瓦料间的粘性。
这不行。
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为了一口吃的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血肉来换,豪门大户们却在那忙着把珍贵的糯米搀进三合土砌在墙面,这无疑是一种很不公平的行为。
从茹毛饮血的野人,到封建王朝,
其本质变化都源自于人们对于自然界中一切物质的认知和应用。
从山洞到房子。
从蹲在树上摘野果到农田里种庄稼。
从渔猎到养殖……
所谓的文明和社会发展,归根结底就是新鲜事物不断产生的过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起来好像底层人民生来就是要遭罪的,但如果生产力提高了,或许可以让百姓的苦,变得稍稍好受一些?
每一项新的发明都是一种进步,时间久了,量变引发质变,蓦然回首,你会发现后来人所谓的苦,竟然是前人在睡梦中都不敢奢求想象的生活。
祁愿见过这些。
他见过高楼大厦在几个月间拔地而起,见过飞天遁地不过是在须臾之间,从天南到海北,也不过是一抬腿的距离而已。
天灾人祸被饿死,肩扛手提服劳役修筑城墙被活活累死,这是古人的苦。
火车晚点,飞机延误,工作枯燥乏味,风吹雨淋日晒,这是后来人的苦。
祁愿想着,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无论如何也不能白来一次。
如果能让这些前人有机会尝一尝后来人的苦,过上后来人的苦日子,那么便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祁愿并不会制作水泥。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水泥认知仅仅只停留在“两磨一烧”而已。
烧多久?不知道。
比例?也不知道。
祁愿只知道原始的水泥好像是把石灰石,黏土这两样东西磨碎了之后在高温中烧,然后就得到了熟料。
最后再把铁矿渣子和熟料放在一起再磨一遍,就变成了水泥。
但是不是还要往里面加煤来着?
不清楚,不记得。
虽然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但这并不妨碍祁愿通过最蠢笨的办法,一遍遍实验来寻找出水泥的正确配方来。
他比这个时代的人知道的太多,也领先了太多。
虽然不敢说什么“扛起大旗,踩着荆棘和泥泞,带着人们奔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和远方”这种大而空的高调话。
但,总要做点什么吧?
……
取过装填了活性炭的猪嘴罩扣在脸上,祁愿和祁猛一起,带人将熟料和铁矿渣子在石磨上磨成细细的粉末。
祁猛和负责干活的几个庄民最开始不愿意戴上猪嘴罩这种丑陋的东西,总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就是有点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愿无奈,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和他们讲述起肺矽的概念和可怕。
最后祁愿实在被问的不耐烦了,就干脆告诉他们有毒,吸了这种灰之后会死!
谁要是不戴,那就回家去吧!
说好的工钱也没了……
简单粗暴的办法果然很好用。
也不知道他们是被“有毒”这两个字吓到了,还是担心被撵回家后再也找不到这么赚钱的活计,一个个全都老实了下来,让戴什么就戴什么。
上工时,祁家大娃子的脾气不好,如果不按他的要求来做,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会大发雷霆。
这一点,已经相处多日的庄民们早就摸清了。
既然是试验,那就要分门别类的做好记录。
根据不同的比例,将水泥单独调配出来,再用水和沙子和成水泥砂浆。
或是抹在砖上,砌成一道道膝盖高的矮墙,或是干脆倒在模子里,倒在地上,模仿成水泥地面。
等忙完了这些事情,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
西邪先生有着很好的作为旁观者的优良品质。
看就看,绝不多嘴一句废话。
一但这个所谓的水泥可以代替糯米加三合土,成为品质更高的建筑材料,任谁来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琇書蛧
城墙建造,陵寝修筑……
这绝对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祁愿能够允许自己旁观,便已经是难得的信任了,没道理再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徒惹人厌烦。
祁愿主动解释道:“水泥彻底干透还需要半月左右,这期间还要不断的浇水养护才成。”
西邪先生知道祁愿这是在提醒邀请自己半月后再来观看结果,不由得连连点头答应。
年轻人心思细腻,且有始有终,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甚至不用开口,便很清楚自己想要知道什么。
单就这份与人相处的老练和分寸感,就足以看出这是个何等样式的少年英才!
以西邪先生的年纪和眼光,观察了解一个人,哪需要多么长的时间来判断,一顿饭,聊几句天,便足以看出些端倪来了。
现在回头想想。
祁愿当初在东篱酒肆的那句:“以一个国子监的就学名额来换取小子拜入小说家门下,单单是这桩买卖您便赚大了。”似乎绝不只是在大言不惭!
毕竟,他才不过十六岁而已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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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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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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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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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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