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放生了什么?我的徒弟他又去哪了?!”
百里恢弘像是忽然爆发,给旁边的扶渊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百里恢弘只是一个读书人,而读书人的脾气,大抵如绛天城的那夜一样,伤心幽怨要比怒气多。而现在的百里恢弘,似乎前一刻还是位沉稳的夫子,下一刻便能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扶渊在心中找了一个更为合适的词,以前的百里恢弘,不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月如期死后,百里恢弘就常是这般喜怒无常的状态。
曲彻本是顾忌着扶渊在场,家丑不可外扬,但又抵不住百里恢弘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是曲见琅心中爱慕自己的师父,把所思所想都写了出来,却在前不久的时候被自己的母亲发现了。喜欢自己的师父,这事说大不大,至少在百里恢弘看来,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自己不懂事的时候还说过要娶姐姐这样的混账话呢;这事说小又不小,在曲彻看来,这事关曲家与百里家的声誉。
于是曲见琅的父母,就瞒着百里恢弘心急火燎地给孩子定了亲,曲彻也默认了——百里恢弘听了真相,气得发昏,扶渊离得近,连忙搀住了:“山长,你挺住,曲师姐这事还没完呢。”
“什么曲师姐!”百里恢弘的脾气又冲着他来了,“你是二师叔的学生,给我的弟子叫师姐?你害不害臊?”
“是、是我失言,曲师侄,师侄。”扶渊忙给他顺气。
“把这门亲事退了,我不同意!”百里恢弘不要他扶,“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什么脸面?什么体统?这事要是成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体统!我是她的师父,教不严师之惰,你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百里行露被这一番话说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更何况是有扶渊这个外人在,便略带尴尬地看向了长姐。
而百里婵娟也不愧是百里婵娟,她对百里恢弘道:“你说的是,这件事我们的确有错。见琅不见了,我们也在找。”
“不必找了,我知道他在哪。”百里恢弘的脸色仍然难看,但或许是因为方才百里婵娟的道歉,他没有那么激动了。
百里婵娟略微有些讶异,但看到扶渊同他一道,便也猜到了一些:“云杪,这件事你也有错,你若是肯关心一些他们两个,事情又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这实在是歪理,扶渊心想,但他也知道百里恢弘无法反驳。
“好啦山长,”扶渊悄悄拉他袖子,“亲事退了就行了。”
“见琅去了帝都,我明日便去接她回来。”百里恢弘闷声道,他目视前方,一片虚无,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你们去把这门亲退了,其他的不用管。”
说完转身就走了。
扶渊只好对着堂上的众人一揖,小跑着跟上百里恢弘的步伐。
“山长,这事的确可气,我都理解,”扶渊跟在他身旁劝,“可是您别这样啊,您这样……我看着都害怕。”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百里家,百里恢弘听到了他的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倏地就停下了脚步。
“大姐说得对,这件事的确错在我,若我肯多关心他们一点,会看不出见琅的这些心思?依她的性子,什么事都藏不住,我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山长能这么想,那是因为山长是个好人!”扶渊急道,“山长不知道,二十一晚上曲师姐便去了帝都,他父母却第二日才拉着曲大人来衙门要人——况且,我看曲大人这个做伯伯的都比他们要着急。我明白曲师姐,她也许不晓得什么喜欢不喜欢,但她晓得谁对自己好!”
百里恢弘听了,却只是木然地看着他,百里恢弘又比他高些,这样的居高临下,看得他心里发毛。
“好了好了,我又没生你的气。”百里恢弘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吓到扶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还真是出息了。他努力地收起自己不受控制的脾气,又隐约想起来,以前师兄曾与自己说过这件事。真是奇了怪了,在他的印象里,天帝与习相都不是喜怒无常的人——他真想不通,除了这两个人,扶渊还会怕谁。
“榆木脑袋。”百里恢弘半讥半讽地嘲了一句,又忽然想到了别的什么,“对了,你这个榆木脑袋能想到这个,是不是又是那个田小姐?”
“是又如何?”扶渊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不是榆木脑袋。”
百里恢弘“哼”了一声,道:“我明日就去帝都,这事你不用操心了。”
“那我去送山长。”扶渊道。
“你要送就早点。”百里恢弘道,“我明日一早就走。”
扶渊好像猜到了他的意思,但又不敢确定,当即应下,夜里就去了城门处等他。可百里恢弘不是黄石公,他等到晨雾散去,百里恢弘才姗姗来迟。
“山长,你……”扶渊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还真能让你堂堂上神提鞋不成?”百里恢弘呛了他一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山长有何指教,便请说罢,说完好上路。”扶渊也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此时被百里恢弘说穿,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指教不敢,倒是有一事相求。”百里恢弘放过了他,诚恳道。
“山长但说无妨。”
“这是百里书院的山长印。”百里恢弘从袖里取出一个玄色的印章,递给扶渊,“也不算唐突,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上神收下吧。”
“可是——晚辈何德何能……”扶渊揖手,没敢接。
“也没什么,就是想借上神的名声,求个庇护罢了,我平时也不怎么管的。”百里恢弘笑笑,心想你和我装什么装。他掰开扶渊的手,把山长印放到他手心。
扶渊心里却还有疑虑:“百里书院既以百里为名,又如何能把山长印传于我这个外人?”
“错了。”百里恢弘摇头,“并非书院以百里家为名,而是百里家以书院为名啊。”
“既如此,晚辈就更不能收了。”扶渊坚持道,“况且山长若真的去寻什么画圣画仙,天时院那边又该何去何从?”
“你太看得起我了,也太看不起小镇了。”百里恢弘道,“有事尽管去找我,我不会走太远,找个清净的地方就行了。”琇書蛧
扶渊想了想,把百里恢弘留下也是勉强,何必强留他在这里触景生情,便道:“那好,请前辈放心,我定竭我所能。”
“走了,”百里恢弘道,“书院有你,我很放心。”
【作者题外话】:等通快递了,我要屯墨水、维生素c以及叶黄素,眼睛好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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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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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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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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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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