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显然对于王偕的决定很是讶然,他微微迷惑地看着对方,良久才问道“可是军粮若是烧尽了,咱们,咱们吃什么!”
王偕身为岷州城首将,所做的一切决定便是军营里的律法铁条,属下只有照做的份儿,他自然是没有必要向他们解释,他也不想向他们解释。
毕竟将领总要和属下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有神秘感,而这种神秘感和威严感,能让属下生出一种对守将的崇敬和服从。
他眉毛一竖,喝道“问这么多干什么!本将军这么说,你就去这么传!”
他看着接令远去的士兵,王偕关上了窗户,将火光挡在了窗外,他颓自走近房间,坐在桌旁沉思。
他自然明白粮库失火很可能是敌方的细作所为,但让他不明白的是,敌方火烧粮库的意义在哪儿?
虽然一个城的粮库对于守城来说十分重要,因为守城的士兵没有不需要吃军粮的,军粮耗尽的时候便是距离城池失守不远的时候。
可是,以上的情况只有发生在围城的时候才有意义,现在岷州城只是一面被丰禾的叛军强攻,而其大后方依然被朝廷所辖,粮食供应渠道完好无损。
就算是叛军想把岷州城此时的存粮烧得一干二净,朝廷依旧可以通过粮道再次将岷州的粮库给填满。
丰禾的叛军总不至于蠢到想把大易朝的粮食全都烧干净吧!
正当王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刚刚那个士兵身上存在着许多的疑点。
第一,他的头盔一直歪歪斜斜的,并不是他跑步过程中震歪的,而是他的衣服十分肥大,完全不合他的身形。军营中的军装都是量身定制的,虽然也会存在并不完全合身的情况,但像这种一看上去便十分突兀的并没有见过。
第二,他说话的时候用了一种很奇怪的音调,听起来并不是纯正地道的中原人在说话。
刚才王偕正满脑子想起火的所有可能性以及敌人背后的阴谋,所以对以上两点并没有太过注意,权当是那士兵地方口音浓重,由于夜半惊醒慌忙穿衣而衣衫不整。
现在想想,着实可疑。
王偕这样想着,他走到门口,猛地打开房门,疾步穿过走廊去寻找刚才那个士兵的身影。
虽然他和那个士兵分开的时间并不多,但是那士兵已经没了踪迹。
他看了看一个执剑而立,守在一楼楼梯口的士兵,问道“刚才从二楼下去的那个士兵,帽子很大,有点儿歪的那个,你看到他去哪儿了吗?”
士兵躬身回答“回将军,并未看到有人从二楼下来。”
王偕听罢,眉毛挑了挑,疑惑道“没人从二楼下来?”
他忽然想到,但凡是来汇报军情的传令兵都应该有传令羽翎。
王偕又问道“那刚才可有人拿着传令羽翎要求上楼见我?”
士兵被王偕一本正经的问话方式问得有些发愣,他认真地想了想,免得错过了什么细节,耽误了将领的要紧事。
他仔细想了想,讷讷摇头“并未有啊。”
王偕沉默不语,后背有些微微发凉,难道刚才是因为情绪高度紧张,梦魇了?
他慌忙冲出一楼的大门,站在小院子里抬头望天,看着天上被火光映得有些发红的情景,揉了揉太阳穴,心道‘好像并不是梦魇。’
王偕有些疲惫地走回二楼,在并不狭长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打开房门正准备进去。
忽然,推开的房门里骤然显出一个歪戴头盔的士兵,那士兵一身肥哒哒的衣服坠坠地穿在身上,让他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王偕先是被惊得一怔,继而猛地向后弹跳两步,做出格斗的架势“你是谁!”
士兵低头咯咯笑了两声,用一口并不地道的中原话道“当然是将军的士兵啦!”
他说着,将头盔从头顶摘下,一头如铺的秀发脱离帽子的桎梏,铺散到后肩之上,和黑夜融为一体。
露出真容的异族美人儿抖落身上衣袍,显出修身黑衣勾勒出的曼妙身材,她笑靥如花步步紧逼,王偕的额角不禁掉出两滴冷汗。
他盯着女子大而艳丽的眸子,惊觉道“你是。。。。羽山人?”
女子的红唇微启,声音中透着丝丝危险“我是月罗人。”
岷州城外
丰禾军营
易子渊站在帐外,看着包着火馅儿的城池,面色好像也被那火色映红了,显得有些激动。
李洛阳一身素银色外衫,和身着甲胄的易子渊并肩而立,同样面色诡异又有所期许地看着对面躁动不安的城池。
火的热度灼烤着空气,让周身的气浪升温几度,城墙根下堆积如小山的尸体腐臭味儿也随着温度的升高在扩散。
正在这时,易子渊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妖冶的香气突兀传来,他忽然警铃大作,想要拔箭转身。
尖锐的冰凉抵在了他的颈骨上,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女子的声音传来,魅惑危险“岷州城守将王偕已死。”
一句话之后再无续语,后肌上一点微凉消失的一瞬,易子渊骤然转身,手中的剑身铿然出鞘。
然而,他所能看到的,只是背后一片空洞黑夜中安然矗立的军帐,和挂在军账前燃烧的火把。
易子渊额角冒出一滴冷汗,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剑。
李洛阳看着易子渊惊觉又恐惧的莫名动作,皱眉问道“殿下怎么了?”
易子渊转身,认真地看着时不时窜起老高的火舌,听着城中发出的怪异叫喊,喃喃道“王偕死了。”
李洛阳猛地一惊,眼神炯炯道“什么!殿下怎么知道的!”
易子渊的眼珠在眼底不安地滑动“刚才,刚才有人告诉我的。”
李洛阳环视四周,道“谁?”
易子渊摇头“不知道。”
李洛阳沉思片刻,当机立断“殿下,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现在应当立即攻城!我们已经在岷州城拖了半个月了,若是再不能攻破岷州,军心不久就会涣散。”
易子渊看着不远处城墙根下堆积如蚂蚁的士兵尸体,又看了看身周因为白日攻城尽显疲惫的士兵,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眼角划过一抹狠厉之色,下令道“好!再攻!”
传令攻城的士兵刚刚离开,又有士兵一溜小跑高声喊话冲了过来“殿下!殿下!”
士兵冲到易子渊身边跪下,气喘吁吁地双手捧起一个绸包,那墨绿色的绸布不知道包裹着什么东西,被粘稠的血色染成地更深了几许,腥臭味随着熏风让人作呕。
李洛阳看了易子渊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殿下,这可能是。。。。。。”
易子渊虽未看里面的东西,也大抵猜到了二三分,道“打开它!”
士兵依令打开绸布,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堂而皇之地躺在那方沾满了污渍的绸布之上,被齐齐割下的脖子上已经不再渗血了。
易子渊看着安然躺在地上的人头,大笑两声道“好!将这人头悬于旗上!所有人一齐喊‘王偕已死’!”
皇宫
凤极殿
殿上一派鸡鸭乱叫,吵得有些让人脑仁疼。
“陛下,岷州城南城已破,叛军不知何时会渡过岷水,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啊!”
“臣以为若是岷州城破,中都城已经不再安全,陛下或许应该暂避锋芒。。。。。。”
“不可!陛下若能离开中都城!岷水的士兵之所以还在顽强抵抗,就是因为岷水之后便是中都,便是陛下的所在,若是陛下撤离中都城,岷水的士兵就会认为没有必要再死守岷水,届时军心便会涣散!若是岷水军心一散,叛军便能轻而易举读过岷水,直攻中都!”琇書網
“我不同意!叛军既然攻下了岷州南城,说明就有可能北渡岷水,若是真的连岷水都挡不住叛军,中都城就岌岌可危!”
易熙仪看着台下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皆因意见不同而激愤地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听来听去也大抵都是两派的声音,有人要逃出城,有人要坚守城,却从没有人提出实质性地避免易子渊渡过岷水的方法。
易熙仪揉了揉太阳穴,扫了一眼吵成喷水龙王的众位大臣,烦躁地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红云道“宣布罢朝吧。”
说完,她看都没看撑着腰做悍妇状的那些老油条,托着长长的凤袍气闷地走下了龙椅,扬长而去。
龙撵行至凤安宫门口,一抹青衫撞入易熙仪的眼帘,她有气无力揉着太阳穴的手猛地一顿,不由坐直了几分。
梅南亭俯候在宫门外,此时见龙撵停在面前,叩拜行礼道“草民叩见陛下。”
易熙仪坐直身子,看着眼下那抹青衫“御傅平身吧。”
梅南亭虽然已不再侍奉于庙堂之上,也不再是高唐台的授课御傅,但是易熙仪依然保持着对于梅南亭的那份尊重。
尊重之余,还有明晃晃的亲密之情。
然而,不管梅南亭是不是当朝御傅,帝王金口玉言,想怎么称呼都是对方的荣幸,他不敢说什么,回应道“谢陛下。”
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低眸间,已经看到了易熙仪的裙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寝殿,易熙仪环视四周道“红云,让众人都退下。”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红云,道“你也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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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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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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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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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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