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梁州第一个走出了城门洞,周身开始披上一层毛茸茸的月光,右苏卿借着黑暗的隐蔽悄无声息打量梁州的行为也戛然而止。
走出城门洞老远,恒庆狐疑地回望着大开的城门,好奇道“这城门。。。。。。怎么开着?”
梁州走在最前面开路,并未回头,却很识趣地回答“回公主殿下,先帝废除了易朝和羽山的边境贸易,做为贸易之城的易边城自然也就废了,废城的城门,是没有驻军把守的。”
恒庆学究低的点点头,她倒着走路,头仰地高高的,看着那高耸的城墙,禁不住叹道“好高啊。”
梁州道“易边城的城墙很高,当年是为了军事防护。以前两国还有贸易往来的时候,这城里繁华无限,商旅熙攘,为了维护贸易的正常开展,自然要派重兵把守,维持治安。”
恒庆点点头,对梁州的解释很是满意。
众人一路往前,街道上空荡荡的,一派荒凉颓景。
这种荒凉不是夜间独有的无人荒凉,而是这易边城经年累月所积攒下的残败荒凉。
主干道上,店门紧闭,门上的各色漆料被经年的雨水淋得一团模糊,不少店门上的牌匾已经松松垮垮,因为缺少加固而歪歪斜斜地挂在屋檐下,有的干脆掉到地上无人捡拾。
街道上铺路的青石砖虽然还算平整,但砖缝里已经挤满了丛生的杂草。
走起路来,那杂草扫着右苏卿的小腿肚子,又麻又痒。
右苏卿看着面前情景,有些失望“本来想在城中找间歇脚的客栈,现在看来是很难了。”
梁州道“主干道上的商铺都是大铺子,没有繁华的客流自然很难支撑。虽然易边城繁荣不再,但还会有些小的商旅路过城中歇脚。我们可以去一些小的坊区,那里或许还有些民家可供咱们休息。”
他说完,跨过脚下的一块长了青苔的石头,道“金银铜铁等金属买卖禁止,马匹布料禁止,大宗粮食交易禁止,但是羽山会有些兜售奶制品或者皮子的商贩去风行关赚些小钱,或者易朝也会有些夹带私货的小买卖者来羽山赚银钱,虽然东西少了,但价钱抬高了,怎么着也是可以赚到钱的。”
说着,梁州停在一处窄小的街道口,朝里面张望着。
那街口很小,立着的石坊却很高,好像在弥补街道内部狭窄的遗憾,提醒路人不要小看了这条窄街似的。
右苏卿也停下,她抬头看了看那小街的高高石质牌坊,上面写着‘蛇曲巷’
名副其实,那小巷极窄极深,巷路蜿蜒曲折,果真似蛇。
虽然巷路崎岖,但巷子里整齐地列着用黄土夯成的院子,一家连着一家,不少人家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色的藤蔓。
天空的颜色好像清澈了一些,看起来黎明将至,让人将这逼仄绵长的小巷更加看清几分。
梁州张望了片刻,牵着马朝里走,右苏卿和身后的马队跟上。
巷子里极其安静,大部分的木质院门挂着锁,已经被常年的雨水沤坏了。
有的院子里树木疯长,顶坏了近在咫尺的草质屋檐。
有的院子里的屋顶干脆破了个大洞,无人修补。
前面的小径好像也笼罩在了荒烟蔓草之中,并不给人以生活的气息,让人怀疑此处已经了无人烟了。
右苏卿四处瞭望,走得有些绝望,忽然‘嘭’地一声,撞上了梁州忽然停下来的脊背。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顺着梁州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大门大开着,木头门槛上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形轮廓瘦削,晴朗的黎明之下,他拿着瘦瘦巴巴的木棍在地上乱涂乱画。
他脸蛋儿生得清隽可爱,只是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宽大而违和。
右苏卿走近,和声喊道“小弟安好?”
少年没有回应,就连眼神也吝啬地没有移动半分。
右苏卿继续道“我们是易朝来的商旅,如今城中的客栈都已关门了,此处可否能住宿?”
少年“。。。。。。”
右苏卿又道“我们可以不睡屋子,就在院中的地上打上席子,歇歇脚就好,至于住宿钱,我们一人付你三十个钱,如何?”
少年“。。。。。。”
右苏卿“。。。。。。”
此时,恒庆凑了过来,收了收裙子蹲下,看着地上的涂鸦指指点点道“小弟弟,你这马画得不错啊!真好看!”琇書網
右苏卿搭眼瞧了一眼地上的‘大作’,扪心自问‘这不是猪吗?’
没想到少年抬起了雪亮的眼睛,仔细看着恒庆,声音稚嫩,不符合少年的实际年龄“是好看!”
右苏卿捧着流泪的良心,一通胡赞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具有灵魂的一匹马!”
少年眸子里熠熠闪光,欢欣鼓舞拍手道“我要跟我啊爹说,有人说我的马画得好看!”
右苏卿冲着少年的背影嘹亮地喊道“把你阿爹喊出来!”
待少年已经跑进了屋子没影了,右苏卿看着恒庆一本正经道“你这么看出来这玩意儿是一匹马的!”
恒庆道“因为上面骑着人啊!人骑的不是马,难道还能是猪啊!”
右苏卿尬笑两声,心里默默道‘还可能是驴。。。。。。’
一声颤颤微微的声音响起“谁啊?”
随之,门后露出一张苍白面容。
那老人露着脸朝外瞄了一圈,便将整个身子试探着全部露了出来。
他头发稀疏蓬松,灰白相间,虽然临时整理了一下,但还是毫不服帖地贴在头皮上,像被鸡爪子挠过似的,蓬乱地很。
老人拢了拢肩头披着的一件粗布外衫,手里捧着一盏矮油灯,警惕地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上下打量着他们不说话。
右苏卿上前一步开口道“老伯,我们想讨个休息处,一人付您三十个钱,您看如何?”
右苏卿拎着钱袋子晃了半天,伴着银钱的叮铃响声,朝那老人憨笑。
老人将目光落在右苏卿的笑脸上,许是看她生得人畜无害,神情从刚才的警惕转成些许柔和。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眼前人,看着那空空的马背和精壮的侍卫,依旧心存芥蒂道“你们真是商人?”
右苏卿顺着老人的眼睛回顾了一圈儿,忽然明白了老人的顾虑,笑得客客气气“老伯,我们是商人,只不过不是去羽山卖货的,是去羽山买货的。你看,我们没带着大宗货物出来,所以关口也查不住不是。”
许是这借口说得在理,那老人微微点头,松了口气,道“哦,这样啊。”
他犹疑了一下,便转身捧着油灯进了院子,道“都进来吧。”
众人应声,牵着马跨过门槛进院。
因为门小,右苏卿殷勤地给马匹让路,眼睛不自觉落在少年画得‘马’上。
马上的小人儿长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好像要瞪出来似地凶神恶煞,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又长又宽,高高举过头顶。
正巧梁州拴好了马,跨门槛儿而出,看着右苏卿一本正经地看那乱七八糟的涂鸦,皱了皱眉道“这画,倒像是。。。。。”
右苏卿看了看梁州打了皱的眉毛,对接下来的话很是好奇“像什么。。。。。。”
梁州还未来得及回答右苏卿的话,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哨声,那哨子明显是异域旋律,像沙漠里的狼群一样危险和无畏。
他神色大变,将右苏卿往门中一扯,反手扣上了摇摇欲坠的木门,结结实实地安上门栓。
右苏卿兵荒马乱地站稳了脚跟,看着梁州微微泛青的脸,道“怎么了!外面是。。。。。”
小院离巷子口并不远,马蹄的纷乱声踩地大地有些摇曳,嘶鸣声此起彼伏,异域的尖锐哨声不断在耳畔回响。。。。。。
梁州看着院中警惕的众人,喊道“马贼劫城了!大家噤声!做好防御准备!”
右苏卿感觉耳畔“嗡”地一声,她知道大漠里常有马贼出没,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碰上了!
此时,老人也听到了院外马群剧烈奔过的声音,从里面探头出来,面容焦躁地朝院子里众人挥手“马贼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躲到地窖里去!”
话音刚落,危险的马蹄声骤然放大,好像有马贼进了巷子!
那木门摇摇欲坠,恐怕被人踢上几脚就要废物回收了。
右苏卿一刻亦不敢耽搁,令众人跟着老人钻进了地窖。
老人站在狭窄的地窖里,扣动了墙上的一个机篁,那遮掩地窖口的一处立柜缓缓移动,最后“轰——”地一下盖住了不大的出口。
恒庆本来敛着裙子被挤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那精密的机篁设计,头铁挤了过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道“老伯,这东西是你设计的!”
右苏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恒庆,果然,老学究又要开始涨知识了!
外面的木门意料之中地没有撑太久,地面上散碎沉重的靴子声穿透石地传递下来,让地下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梁州看着憨憨的小少年,单膝跪下看着他,问道“你在门外画得那个骑在马上的人,就是地上的那些马贼吧?”
少年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很明显在瑟瑟发抖。
老人扫了少年一眼,满眼悲悯“唉,这孩子傻啦,有的时候听不懂人说话。”
“一年前,我出城摘沙菊,半路上遇见了马贼抢商,他家人都死在了马贼刀下,我过去看得时候,见这孩子还留着一口气儿,就给捡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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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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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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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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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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