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太善是不是会让下人们备懒呢?
右苏卿装作通透地‘吾’了一声,接着问道“李少爷怎么不买几个丫鬟使唤呢?这一院子的大老爷们做不了细活吧?”
李洛阳叹了口气,道“府上丫鬟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几个做细活的,但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太乱,银钱又不足,所以便给遣散了,只留下了些精壮的青年人。”
右苏卿听着李洛阳的解释,心中的疑惑大减,对李家的种种诡异现象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姝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看小心陪客的李洛阳,又看看闲话家常的右苏卿,有些焦躁“姐,洛阳,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聊下人不下人的。”
她转眼看着李洛阳,脉脉关切道“洛阳,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洛阳叹了口气,无奈道“还能怎么办,事情闹成这样,朝廷查下来,恐怕性命难保。”
说着,他的眼神在明亮的室内突然晦暗如深“早知道,还不如不走那个后门,老老实实在牢里待上个十年八载的,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姝听李洛阳这么一说,眼眶子先湿了,她转头希冀地看了右苏卿一眼,那绝望般的深情看得右苏卿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偷偷抚平鸡皮,咳了声道“若是此案不定为贪腐案,死罪倒不至于,我认为陛下是想保刑部的,估计会定个审核不利,罪名不清的罪状。”
李洛阳神采一亮,好像朝阳初生于幽夜海上。
右苏卿转而道“李达勤顶多罚奉或者降职,可能不会罢官,你们李家么。。。。。。”
李洛阳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定清了他们商贾之家在此案当的地位。
他起身作揖,诚心诚意道“若是陛下真对此案能网开一面,不过分深究,我们李家自此案结束就立刻关闭门面,从此不再踏入中都城,给刑部的各位大人找麻烦。”
右苏卿看着李洛阳的希望之火在汹汹燃烧,生怕自己的猜测有误,届时李家真的遭遇不测之后受到他们的埋怨,忙道“李少爷就别谢我了,我只是猜测罢了,真正拿捏此案的人是陛下,现在只能请李少爷等着看了。”
李洛阳艰涩一笑,道“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邻里有不少出海做生意归来暴富的,小时候看他们神采奕奕,转瞬间混的风生水起,羡慕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那些能带着银子回来的人确是九牛一毛,而剩下的人大多都死在了海上。”
他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微湿,男人的面子强撑着没有让那湿润从眼中流出,让他本身就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书生脸显得娇弱不少“本以为不出海做生意虽来钱慢了点,但没想到但凡踏上和金银打交道这条路,便是乘船驶入了茫茫大海,权势和利益的巨浪有时候也能把人打得尸骨无存。”
李洛阳苦笑两声,他看着秦姝,含着真情“只是不管此次是生是死,我怕是都要离开中都城了,辜负了你,是我最大的罪过。”
秦姝摇了摇头,鼻音厚重“洛阳,其实你在不在中都城有什么打紧,你去哪儿,我跟你走便是。”
李洛阳正色道“不可,李家尚在辉煌的时候,虽然没有地位,好歹还算家大业大,你爹尚且不答应你嫁进我家,如今李家没落,你爹更不会看得上我这个穷酸女婿的。”
他闭上眼睛,咬牙狠心道“阿姝,我也不容忍这样的自己娶你,让你跟我苦一辈子,我更不想让你为了我和你爹你娘决裂,背负着不孝的骂名。”
他微微哆嗦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好像为下一句话攒足了力气“我希望你能嫁给更好的人,然后衣食无忧,地位尊殊地过一辈子。”
秦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激动“李洛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
李洛阳的绝情好像是一瞬间绽放出来的邪恶花朵,将整个房间都渲染上了一种压抑的花香“阿姝,你就听我的话吧。就是因为我从小家里穷,所以才知道没钱的苦,就是因为我是个地位下贱的商人,才知道被世界踩在脚下,无法翻身的感觉,现在的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不希望你嫁给我以后才后悔。”
秦姝的情绪有些崩溃,她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两下“你这是在质疑我对你说的誓言吗!我对你的爱就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会因为那一点点的苦难就动摇嘛!你一直就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对不对!”
李洛阳起身背对秦姝,怕被火焰灼伤般拒绝看她炽烈的眼睛“阿姝,你不会明白的,当你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被生活的痛苦和绝望一天天磨砺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感情真的不值一提。”
他在右苏卿面前赔笑时的阳光一面完全烟消云散了,此时卑微地更显得像是在阴暗角落里滋生的细菌“阿姝,这半年来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是我想保留这份纯粹,不想让我们的感情被日后的苦难消磨干净,所以,我希望我们就这样欢欢喜喜地分开,经年后回忆起来还能留有一份愉快的念想,我们不要再纠缠下去了,不会有好结果的。”
右苏卿的眼神落在这个看似绝情的男人的背影上,不觉对李洛阳生出几分好感。
李洛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秦姝提分手,看似是高冷孤傲,不想让秦姝看到自己的狼狈一面,但实际上却是在变向地保护秦姝。
一个真心爱着对方的人是绝不能容忍对方为自己受苦受难的,与其看对方为自己受尽折磨,还不如狠下心来断绝这份情爱,让对方更加自由快乐。
可是,当一个人自以为替对方着想,让对方不会因为和自己的情爱而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却剥夺了对方甘愿为他付出的权利。
秦姝似是明白了李洛阳的良苦用意,她渐渐镇定下来,走上前去抱住了李洛阳的腰
她大抵不想在二人所剩无多的时间里留下吵架的坏印象“你爹怎么样了?这事儿一闹,他的身体又不如从前了吧?”
李洛阳稳住情绪,尽量保持往常和秦姝交谈的正常语气,当做刚才的吵架从不存在“嗯,他本来就下不了床,现在忧思又甚了,我害怕他撑不了多少日子。”
右苏卿起身,客气道“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伯父吧,伯父生病卧床总归寂寞,有些生人的气息,也能让他欢喜点儿。”
李洛阳客气道“不用麻烦右尚宫了,我爹常年在禁室卧床,这病不能见风,我怕生人去多了会过给他寒气,况且我也怕将他的病气过给你们。”
秦姝看了眼右苏卿,道“是啊,姐,认识洛阳这么久了,我都还见过李伯伯呢,李伯伯好像真的怕扰。”
中泰王府
竹石斋
易萧寒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揪桌上的一盆松竹盆景的叶子,一边深入地思考问题。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轻快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易萧寒头也未转,朝快要揪秃的盆景上鼓着嘴巴吹了口气,然后盆景上的几片所剩无几的竹叶片就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梁州看着悲惨世界一般的盆栽,无语地凑了过去,道“李家的底细查出来了。”
易萧寒用手指弹掉袖子上的碎松针,道“说。”
梁州语句流畅,开始简单介绍李家情况。
李家的永昌商号是五年前在中都城开业的,之前李家都一直在永州做生意。Χiυmъ.cοΜ
自从永昌商号开业以来,李家的商誉一直不错,李家老爷子李庆盺的生意头脑好,交际广,在商圈里的人品没话说,所以两个月前海慧寺神像被毁时,户部将这次的修缮生意交给了永盛商号,而永盛商号才会将这单生意放心地委托给了永昌来做。
也就是在那一次,李洛阳正式出现在了易萧寒面前。
可是就当永昌刚接到了永盛的订单委托,次日李庆盺就卧床不起了,门面上的生意都交给了他唯一的儿子李洛阳承担。
城中和李庆盺关系好的商户自然是要上门探病,慰问一下昔日生意上的伙伴,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增进一下合作的密切关系,没想到这些人都被满面和煦的李洛阳给委婉地挡在了李庆盺的卧房外,理由是李庆盺的病不能见凉风,一是怕生人进屋带了凉气,二是怕李庆盺的病气过给前来探病的人。
那些拜访李府的人被李洛阳坦诚且客气地恭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至今为止已经三个月了,李庆盺的病情好似毫无好转一般,从来没再在人前抛头露面过。
等梁州仔仔细细地将李家这几年以及这些日子的情况叙述完毕之后,易萧寒从刚才的玩世不恭转变为正襟危坐。
他摸了摸下巴,道“这三个月来,一个人都没见过李庆盺?”
梁州道“是这么说的。”
他补充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据说这李老爷子生活上洁身自好,不抽烟不嫖妓,身体一直不错,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急症,忽然一下子就见不得人了。”
易萧寒打了个响指,朝梁州挤了一眼道“今晚跟我去一趟李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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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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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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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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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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