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苏卿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把拽住秦姝的袖子,道“你一个秦家大小姐,还没过李家的门呢!你现在去他们家抛头露面算是怎么回事?”
右苏卿看秦姝倔强的模样,继续劝导“况且,你家让不让你以后嫁到李家还是未知数,要是你爹知道你在李家出入,估计得把你打死。”
秦姝倔强地看了右苏卿一眼,将袖子抽出来道“我就是放心不下啊,况且他家有难,他爹身体这么差,李家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他一个人扛着,我怕。。。。。。”
李洛阳那小子是上辈子积德了吗!
能得到秦姝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将他放在心上的傻子。
右苏卿终于被秦姝这么一个情痴给折服了,她拽了拽秦姝的袖子,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她指了指秦姝的鼻子,开了个条件“但是不能从李家的大门进,还有,若是聚在李家看热闹的人多,我们就不能抛头露面,立刻折回!”
秦姝用力地点点头,答应地极其卖力。
右苏卿吩咐树锦去内务房要了个不带中泰王府徽印的马车,和秦姝一人带了个面纱,朝里面隐姓埋名地一坐,便低调地前往了水深火热的李家。琇書網
马车‘咕咕噜噜’地走了一路,距李家还有二里地的时候,右苏卿就被一阵动天撼地的哭丧声给震得掏了掏耳朵。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李家紧闭的大门,和那大门外一口薄皮棺材旁边的女人和小孩,着实佩服主事夫人的哭功。
想来是那主事自缢而亡后留下了一妻一子,未亡人守着单棺而跪,也是一副凄凄切切,让人怜惜的景象。
若不是右苏卿站在秦姝担忧李家的立场上,她早就像那些街头围观的小老百姓一样,指着李家那奸商的鼻子骂他畜生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只能单纯的将错误算在李家的头上么?
李洛阳不过就是为了脱狱,而惯例行地向刑部侍郎送了些银钱。
而刑部侍郎也是循着刑部一向的潜规则,替不知真假的人贩给抹去了罪名。
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在某些人的心里就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可是有些人的眼里就是揉不得沙子。
若是这个主事不是性格那么刚烈的正义之士,若是他知道事情有阴阳之分,光明的地方必有黑暗,他是不是就会妥协上司的违规做法,是不是就不会做出自缢而亡这样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
可就是有些人不愿意融于这世间的肮脏。
就像屈原那样。
他看过世间丑恶,却愿意用死亡来涤荡高洁的神魂。
可是高洁即死,留在世间的还是污秽不堪。
能活下来的人,谁没办过几件丑事?
右苏卿扫了一眼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李家大门,对马夫道“绕道李家后门看看。”
言罢,马车陡然转向。
不一会儿,周遭忽然安静了不少,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分外明显。
车身骤然摇晃一下,右苏卿惯性地朝后一仰,随之车轮暂停转动。
右苏卿掀开车帘环顾四周,看了看狭窄的小巷,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吩咐车夫放下木凳,表示下车。
车夫将右苏卿和秦姝扶下来,转身去敲李家的后门。
敲门声在狭窄寂静的小巷中回荡,比起宅前的喧哗嘈杂,真心让人安然不少。
门内,一声男子的声音响起,透着些冷硬“哪位?”
秦姝立刻回应道“我是秦姝,我来找洛阳的。”
门‘吱呀’一下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右苏卿被那眼睛看的心中一冷,顿时升起了一种毛毛的感觉。
多年的特工职业生涯将右苏卿的直觉被唤醒,这个看门人,好像当过兵。
当兵人的眼神中都会带着若有若无的英气,一种凌厉到不惧一切的英气。
门全都打开了,开门人的全貌似卷轴般铺展开来——是个明朗的青年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右苏卿心生疑惑,言语试探,却尽量保证语气平和自然“李家果然是富商大户,后门的看门人都用你这样强健的青年人,比用老人废银子吧?”
那青年被右苏卿的敏锐弄得一怔,旋即笑成了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不费银子,我是农村来城里讨生活的,替大户看个后门不敢奢求太多薪水。”
右苏卿朝他礼貌一笑,转身跟着急匆匆的秦姝朝里面走了。
那青年人慢慢合上大门,看着右苏卿和秦姝走入府内深处的背影,只觉两位少女一个端庄素雅,一个火辣急躁,走在一起完全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而端庄素雅的少女,看似礼貌周到的笑容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难以捉摸。
她的笑里藏着什么呢?
笑而不语,是质疑。
商贾的宅邸和王府有上天入地的差别。
商贾之家大多效仿江南的园林,里面的布局尽是小桥流水,柳暗花明,兜兜转转,随性风流。
而王府虽然也有花园美景,但却是大开大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格局。
除了布局之外,李家的砖瓦色调青灰,一眼瞧上去便是富有的寻常百姓人家,而王府则是金瓦丹墙,远远一看便是豪门贵胄。
右苏卿收回大喇喇浏览的目光,将眼神落在庭中几个扫地的青年人身上,目光再转的时候,又有几个青年人步伐整齐地抱着些木材穿过游廊。
李家只有小厮,没有侍女么?
这些青年人年纪大差不差,做事利索,比王府的下人还要精神几分,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的节奏。
怎么看怎么像是当兵出身。
右苏卿心头正疑惑不解,背后忽然想起李洛阳的声音。
“苏卿小姐?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秦姝说李洛阳十有八九在账房,所以右苏卿正跟着她朝李洛阳的账房走,从来没料到他会一声不吭地就出现在二人的背后。
右苏卿心中的诡异感好像生根发芽了一样,从心底抽枝散叶般的生长出来,将她的额角都吓出了几滴冷汗。
她猛地转过身子,像看鬼魅一样看着李洛阳,满脸的惊慌有些掩盖不住。
李洛阳并未离自己太近,只是站在三尺之外的距离,笑容和煦的看着受惊兔子一般的右苏卿和秦姝,满脸大大的写着纯良。
这李家糟心成这样,李洛阳还能笑得出来,心里素质过然不是一般的好。
右苏卿看着李洛阳少年书生般的脸,心里的敌意和发毛的诡异感瞬间烟消云散了,礼貌一笑,道“我们还以为李少爷在账房呢。”
李洛阳自嘲一笑,手里难得没有拿着那把标志性的丝绢折扇“嗐,生意都没得做了,还做什么账。”
五月正午的眼光有些刺眼,右苏卿手搭凉棚,朝明晃晃的天空抬望了一眼,眯眼表示有些晒。
李洛阳眼力极佳,他立刻心有所悟地一抬手,做出了一个屋里请的姿势,道“右尚宫,阿姝,你们先进花厅里坐坐吧。”
右苏卿点点头,随着李洛阳的脚步,在后花园里拐了几下绕到了前厅。
三人两前一后抬脚进入那一室阴凉。
右苏卿摘下面纱,递给站在身后,默默无闻的影儿。
一个小厮端着茶盘走上来,端的是一派英俊潇洒。
右苏卿心有所想,在小厮走上来放茶盏的时候,她的小心机蠢蠢欲动一下便化为了实际行动。
她做出伸手去端茶盏的姿势,右手却偷偷从那小厮端地四平八稳的托盘下溜过,手指轻轻挑了挑那托盘的左前角,木盘子便随之歪斜倾倒了几分,茶盏的盖子‘叮当’乱响了两下,甘色的茶汤便得偿所愿地溢了出来。
那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麻烦饶得一惊,那惊讶转瞬即逝,好像是偷偷溜过街头的小耗子,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行迹不漏。
右苏卿逮了个正着。
临危不乱?
一个递茶下人的素质能这么高?
那小厮将手里的托盘再次给端稳了,转身便朝李洛阳颔首施礼,声音掷地有声,毫不卑躬屈膝“小人洒了茶汤,这就拿下去更换茶盏。”
李洛阳语气严厉地批评了道“做事怎么如此毛躁,在客人面前丢脸。”
说完,他挥了挥衣袖,并不过度责备“下去吧。”
小厮没有啰啰嗦嗦的叨扰,转身就走,步履稳健地去办事了。
主仆二人讲话做事跟板上钉钉似的。
孰不知比中泰王府那些办错了事只知道低头叨扰,不会自我进步的下人们强了多少。
右苏卿看着小厮的背影融进屋外霸道的阳光里,笑了笑道“不知道李少爷从哪里买地这些下人,比王府里的好使唤多了。”
李洛阳清清爽爽一笑,自我嘲讽道“刚开始也是办事极其不利索,后来调教调教,倒是还能用。”
右苏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疑惑的神色全都掩在杯沿之下“哦?不知道李少爷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调教,回头我也按着你的法子规整一下王府里的丫鬟小厮。”
李洛阳正儿八经,诚心诚意道“嗐,还能怎么调教,事情做得不好不对就罚呗,罚多了就长记性了。右尚宫宅心仁厚,定是不舍得责备下人,所以才会觉得在下府上的下人办事比王府里的妥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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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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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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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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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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