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苏卿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一个的年轻男子此时已经站到了明堂中央,暗红色的衣服很是修身,窄袖束腰,剪裁得当,一看像是习武之人。
只是他的皮肤过于白皙,五官线条柔美,少了习武之人的些凶狠之气。
甫尹看到此人,先是一怔,喝道“台下何人!明堂执法,不得擅闯!”
男子并没有着急回答甫尹,转身对着右苏卿,不疾不徐地浅浅作揖,恭敬道“苏卿小姐。”
右苏卿愣了愣,她没料到这男子会忽然朝自己行礼,满脸都写着‘不熟’二字。
男子并未仔细端详右苏卿的神情,再次面向甫尹。
他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掌心握着令牌,朝甫尹眼前一亮,朗声道“中泰王府府尉,梁州,奉殿下之令,听府尹大人审案!”
梁州话音刚落,人群中又开始爆发出细碎的嗡鸣
“王府??王府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我就说这小丫头身份不一般,要不然怎么敢招惹秦家?”
“是啊,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王府的关系。。。。。。”
“肯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甫尹好像有些难以置信,继而认清事实,快步走下来对着那人行礼,很是殷勤“尉,尉,尉卫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梁州温和一笑,大喇喇朝侧椅上一坐,好像自带光环“无事,殿下恰好路过,听衙门外的人议论的热闹,派本将进来看看。”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尬在原地的京兆府尹,很是礼貌道“大人审案就是,不用管我。”
京兆府尹奉承一阵,回头看了看右苏卿,再正色看看梁州,满脸写着匪夷所思,好像个大白天里活见鬼的傻子,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右苏卿被京兆府尹看得有些发毛,转头问烟儿“烟儿,京兆府尹审案,王府的卫尉来听审,这是。。。。。。什么章程?话说,这个卫尉,好像认识我?”
烟儿很是呆鸡的审量右苏卿,好像有些疑惑“梁州一直就是殿下的亲卫,你们以前见过的,小姐不记得了?”
右苏卿才穿越进这具倒霉身体不到三个月,她当然不认得以前的‘熟人’。Χiυmъ.cοΜ
不过,右苏卿有些隐隐纳闷,她一个刚刚及笄的闺阁小姐,和中泰王的亲卫有什么瓜葛?
京兆府尹卡了半晌,走到梁州身边,恭敬道“可是,大人,这案子已经结了。”
梁州看了他一眼,刮刮眉毛“。。。。。。结了?”
右苏卿忙回神过来,道“没结,这案子疑点颇多。”
京兆府尹忽然不敢小瞧右苏卿了,他现在全心全意的以为,中泰王既然能派自己的卫尉来替这小丫头压堂,证明,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
他平和一笑,恭敬道“是这样,大人,这位小姐说三位家仆夺人子女,可是事情已经查明了,这被卖的小女孩是奴身。”
说着,他从案台上拿下奴籍,摊开在梁州面前“大人且看,这便是奴籍,上面还有户部的公章。”
右苏卿插话道“大人,刚才这位大姐也说了,凡为奴者,不是祖上为奴,就是犯了律法贬为奴的,这大姐一家分明是百姓,且这孩子出生不过满月,怎么可能犯法,所以这奴籍分明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京兆府尹自然心里跟明镜似的,权钱交易,官吏贪腐,户部的人滥用职权批了这份违法的奴籍呗。
他想把右苏卿糊弄过去,无非就是不想趟户部这趟浑水。
梁州眉心一皱,眼神忽然犀利,他的做法正好和京兆府尹的想法背道而驰,揪住这一点开始不放了“甫尹大人,苏卿小姐的话可听明白了?此中疑点,不再查查?”
京兆甫尹没想到丞相居然要翻户部的老底儿,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总不能当堂审问户部尚书,问他这份奴籍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龌龊勾当吧。
他一个五品的中都小官,哪里敢招惹户部这尊大佛?
右苏卿从京兆府尹冒出的满身冷汗中看出了他内心的复杂情绪,知道这案子也不宜牵涉过多。
她穿越以前是情报局的特工,但是遇见权利纠葛这种事,惯常不喜欢做大尾巴狼。
她立刻表明自己绝不涉事过深,道“甫尹大人,我们今日只告抢子案,这位大哥还了孩子就好,至于其他的案子,我们不诉。”
只要当事人不上诉户部,户部自然就扯不进案件里。
听右苏卿这么一说,那甫尹抹了把汗,重新坐会案台前,顺平了气,道“这份奴籍疑点颇多,姑且不算合法。如此,这小女孩不算奴隶。台下三人,劝你们速速交还孩子,此案就此告结!”
黑痣也知道现在情形微妙,不好再说什么,便不情不愿地还了孩子,扭头还不忘瞪了右苏卿一眼,口语道“你给我等着!”
烟儿看着那黑痣的张狂模样,对着甫尹补了句刀“大人,这孩子是还了,但是毕竟这三人做了贩卖人口的勾当,不依法处置?”
甫尹看了梁州一眼,见他面色悠悠,风轻云淡,似乎没有被烟儿的惹得不悦。
他又害怕烟儿几人再闹下去,又把户部给牵扯进来,只想着此案快快告结,便一拍惊堂木,扬声道“违法贩卖人口者,拘禁三年!来人,把这些知法而不循法的乱徒押入大牢!”
三人一听,刚才的淡定早就被那句‘压入大牢’给打得溃不成军了,哭嚎着被小吏揪着衣领,跟揪小鸡仔儿似的托下了堂。
衙门口的吃瓜群众看完了热闹,都做鸟兽散了。
梁州起身,朝右苏卿又是浅浅一揖做了告辞状,右苏卿抬脚想要跟上他道谢,却被忽然走下来的甫尹绊住了脚。
那甫尹客客气气的跟右苏卿说了两句好话,右苏卿把他敷衍了过去,转身就追。
待右苏卿追出去小半条街,便见刚才还很有架子的卫尉大人——梁州,此时正站在了一顶银轿子前面,他态度恭敬得体,刚才仿佛能拿出来逼宫的气势,现在竟然都化成蒸汽似的跑了。
银轿前后站着一堆侍从,有男有女,立的极为公正整齐,连微含下巴的角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隔着不远,右苏卿听到轿子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清冷动人,好像是落梅砸在了薄冰上“事情办妥了?”
梁州道“回殿下,妥了。”
他说完,双手捧着令牌,举到车帘子前,好像等着里面的人来取“殿下,这是王府的玉令,还有户部盖过章的奴籍。”
帘子被里面的人撩开了一点点缝隙,伸出一双骨结明晰,手指纤长似柳的手,那手煞是好看,好似能够拨弄风月,拈起薄纸的指尖宛若折花抚柳。
右苏卿忍不住盯紧审视半天,忽然有种想要摸一把的冲动。
她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手。
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晃,那光线侵入眸中,有些刺痛。
她揉揉眼睛,才发现轿中人的双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紫色宝石戒指,戒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紫色光线宛如星辰的夜光。
右苏卿忽然对轿子里的人很好奇,她很想知道拥有这样一双美妙绝伦的手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天资绝伦的长相。
这样想着,她便从那双手撩开的缝隙中深深望进去,可无奈外明内暗,视线虽艰难的探索着,却还是探索不到里面的人的全部容貌,只能看到一只清亮的眸子。
右苏卿盯着那眸子看了又看,忽然浑身打了个冷战。
里面的人,正在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看了她多久了,她刚才盯着人家手犯花痴的缺德模样,估计都被人家落在了眼里吧。。。。。。
右苏卿慌忙收回了眼神,胳膊一抬,用宽大的袖子将自己脸面一遮,装成鹌鹑,扭头就走,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装上了烟儿的大饼脸。
烟儿肩上扛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麻袋,拽着右苏卿就给生生拖走了。
右苏卿被烟儿拉拉扯扯,脚下磕磕绊绊,仓促间还不忘闭嘴“烟儿?我和中泰王是不是认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背的什么?”
烟儿回头略略看她一眼,道“小姐,您别老踩我脚。。。。。。我背的土豆,刚才那个女人感谢小姐的赠礼。”
烟儿说着,将沉重的土豆换了个肩头扛着,又道“您给中泰王殿下可熟着呢!”
右苏卿低头看了看烟儿有些发黑的脚后跟,道“我说什么东西老咯我。。。。。。。是吗?怎么个熟法?”
烟儿头也不回“不是冤家不聚头呗!”
右苏卿“。。。。。。。”
她刚刚说完,忽然一顿,右苏卿没想到她会停下,脚底抹地油太厚,一时间没有刹住车,‘嘭’的一声撞在烟儿的后背上。
她刚揉了揉被撞酸的鼻子,便看到烟儿死死盯着她,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小姐,您这板子好像挨在屁股上,没挨在脑子上啊?自从您那次被仗责,醒了以后,怎么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右苏卿揉着鼻子,说话都带鼻音“可能,可能打的上头了吧。。。。。。”
烟儿翻了个白眼儿,道“王爷回中都了,说不定哪天就要来报复您了,反正您听烟儿一句劝,以后看见中泰王殿下,绕着点走。”
右苏卿“。。。。。。”
烟儿看着右苏卿有些失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等她回了神,道“别走神了,快回府吧,错过了接旨,烟儿保证您吃不了兜着走。”
右苏卿道“又不是下给我的赐婚旨意,我在不在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她右麝墨又不是驴头,也不是猪脑,府里少了个人,她就不接旨啦!!?”
烟儿把脸一仰,情切意坚“陛下的旨意,需得阖府恭敬叩拜接旨,老爷两个月前刚刚动了大气,差点把您打死,若是这次知道了您偷偷出府错过接旨,非得卸了您的腿!”
虽然她养伤的一个月里没见这个白捡的便宜太尉老爹,但听下人说,她爹脾气确实不大好,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给活活打死,叫自己的灵魂钻进了这个倒霉尸体。’
她不觉脑补出来她爹卸她腿的惊悚画面,后脊梁骨一阵虚寒。
烟儿看右苏卿愣怔不说话,想是自己的威逼利诱起了功效,便趁机煽风点火
“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动陛下登基以后,这一年里老爷脾气暴涨,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况且自从夫人去世以后,柳氏就一直不待见您,无时无刻不在揪您小辫子,您最近就消停点吧,别再缺心眼了!”
在府里闲着无聊,养屁股的时候,右苏卿便打听太尉府的情况,以自己大难失忆为由,没少从小人们嘴里套话。
她的身世大概如下,八岁死了亲娘,她那个红颜薄命的娘亲死了以后,府里的妾氏柳氏便成功上位,添了她娘这个正室夫人的坑,对她这个前任正妻留下的小孽障很是看不上眼,想着法子为难。
据说,右苏卿被执行家法,打屁股的时候,便是这个柳氏使了坏,给她加了刑,才会将她打成那幅人模狗样。
右苏卿心道‘细水长流,青山永驻,以后出来逍遥的日子多的是。’
她将手从脑袋上一扯,耸了耸肩,道“好吧,狗命要紧,咱们赶紧去书铺,买了书就回府。”
烟儿一番软磨硬泡终于有了硕果,脚底好像按了弹簧,噌的一下就跳起来,拍拍腿上的泥,跟在右苏卿后面催促快快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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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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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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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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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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