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领话一说完,他便转身回望来路,果然瞧见远方天空充溢着丝丝殷红之气,不时还有漆深的黑气萦绕轮转。
红是血煞之气,而黑则是死气。
不论哪种气息,只要出现一种,都预示着那处会发生不祥之事。
如今这两道气息居然同时出现……
晏无师心头骤沉,若是他能够瞬移,一定立即回去了。
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撂下倒地的九人,亦放弃追问何人教他们布阵。
足尖微点,便欲向来路飞掠出去。
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后背空门大开,一把剑破开重重劲风飞来,笔直刺入他的胸膛。
此情此景,令晏无师想起了当年日月山的决战,被崔由妄一剑刺胸的画面。
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楚之时,更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绪。
痛……
太痛了!
强烈的疼痛如浪涛一波又一波来袭,晏无师却由此想通一个被自己忽视的疑点。
先前屡次出手偷袭的人故意在自己帐前出现,还又偷袭了一波,目的只为了把自己引走。
至于引开的目的,自然是方便他的同伙向军营中的某个人下手。
右手反剪,拔出插在胸膛的长剑,点穴止住涌流喷溅的血液,转过身去。
仍然没有看见偷袭之人的影子,神识扫描四周,发现有人正朝着远方快速奔行,已然跑远了。
三番五次错失机会,这回更是着了那人的道,晏无师愤怒更甚,抬腿就要去追。
却被面前九人牢牢围困,还是那名头领说话:“我们还在这里,晏宗主想往哪里去呢?”
晏无师语气森冷:“本座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都闪开!”
头领毫无惧色:“不巧得很,大汗给我们下了死令,今日一定要拦住你,不能让你坏了他的大计。”
既然这头领口称大汗,那么他们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晏无师冷笑出声:“本座还没发问,你倒主动报上家门了。既然如此,本座也毋须留手了!”
那头领自知不免,正欲重新布阵,以己方九人再拖他一拖。
然而将将站起,还未及说话,便感到喉间一凉。
他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右手抬起,想要抹去脖颈的滑腻。
嘣。
忽然一声轻响,银光炫目夺神,令他眼前一花。
紧接着喉间传来一种延迟的钝痛,并且这种疼痛还在加深,逐渐蔓上四肢百骸。
他双手攀上脖颈,紧紧握住,想要阻止这股疼痛。
可是徒劳无益。
在最后的意识里,他仍想着那抹银光,百思不得其解。
银芒闪耀,天罗地网。
如瀑的银丝织成一张大网,网罗众人的同时割破他们的喉咙。
晏无师急于解决麻烦,所以没有像上回郢州客栈那样将人削成肉泥,给他们留了全尸。
当确认场中已无活人,晏无师回身看去,天边的黑红之气已混合一处,散发出红到近紫的诡异颜色。
尽管知道为时已晚,晏无师仍抱着些微希冀,赶回军营。
十里路途,瞬息即至。
之前追赶时不在意,如今往回走,方觉路程漫长。
山川、河泽再次闪过,他终于回到周军所在的驻地。
大火已经扑灭,四下都散发着焦炭的怪味。
众人却没有应有的轻松,反倒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营寨入口空无一人,士兵们奔走疾呼,形同一盘散沙。
每往里走一步,晏无师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中军大帐——
一切嘈杂混乱的源头。
不过短短百步的距离,却好似走了半生那样长。
晏无师最担忧、最不希望、最不想见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宇文邕活不长了。”
段文鸯的话再于脑海闪现,并非之前歇斯底里的吼叫,而是如同恶魔的低语。
凭空出现、阴魂不散、挥之不去,笼罩在军营上空,织成一片愁云惨雾。
自责、愧疚、伤心,以及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逐一从心间划过。
犹如蜻蜓点水、水过无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晏无师在帐外伫立半晌,没有一个人在意。
侍从们忙进忙出,不断端出猩红的血水。
那是谁的血?
晏无师不敢往下想。
生平头一次,他害怕知道结果。
“少师。”有人在耳边唤道。
他抬起头,便见宇文宪被众将军簇拥着走出。
宇文宪眉头紧蹙、面上如有千重乌云,和军营上空的天色几无二致。
他似乎也很惊讶,越过将领上前:“少师…你受伤了?”看向晏无师已经凝固结痂的右胸。
晏无师不答,只看了看大帐,又看了看他。
宇文宪遂道:“有人在军中蓄意纵火,刻意制造混乱。我察觉出不对,便想找你商量,可是属下却说你出营追人去了。没过多久,陛下便遇刺受伤,现在想来,定是那伙人的调虎离山之计!”m.xiumb.com
“陛下还好吗?”
“……请随我来吧。”
二人入帐。
即使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风,晏无师仍能看见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确如宇文宪所言,宇文邕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失血甚多,至今昏迷不醒。
为其探脉蓄气一番,他的脸色终于好转,眉宇微蹙,已有醒来的迹象。
引宇文宪出帐,晏无师道:“陛下已无大碍,不久便可醒转。”
宇文宪大喜:“此次多亏了少师你,否则陛下生死难料,小王在这里谢过了!”
虽然此人是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但胜在秉性纯直,有大局观,并没趁兄长重伤昏迷便谋取大位。
如果换了以前,晏无师少不得要夸赞几句,只是想到后事,心下便苦涩难言。
因而只扯起嘴角,笑了一笑。
皇帝遇刺,作为皇弟且军功卓著的宇文宪,自然成了头号领军人物。
在宇文邕昏迷期间,他事实上肩负起统领三军的重任。
二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有十几拨人来找。
宇文宪歉然道:“少师请回营帐稍候,待陛下醒来,我们再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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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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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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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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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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