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踱步出帐,远眺对面嘈杂混乱的军营。
看了一会儿,就要继续回帐打坐,可从身边疾射来的一道目光,却将他钉在原地。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晏无师心中一叹,无所畏惧地对上那人的双眸。
你是在怨我吗?
凤目微凝,无声传达过去此意。
然而——
他又失望了。
古怪而复杂,冰冷又寒凉。
四种情绪在宇文邕眼中交替闪回,他虽不责备,可也没有交给晏无师想要的答案。
甚至连一个敷衍搪塞的摇头都不曾,只凝望了片刻,便转身进帐。
二人未说一字,但是晏无师能察觉到,他们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冰点。
突厥撤兵了。
更准确地说,是联军中由西部可汗玷厥率领的那支撤走了。
原本处于劣势的周军,瞬间又回到了上风。
尽管管理突厥东部的尔伏可汗摄图暴跳如雷,大骂玷厥背信弃义,却仍挡不住己方的颓势。
被杀的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不敌了。琇書網
胜利在望,周国军队气势如虹。
是夜。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厮杀,四下都弥漫着污浊的气体,腥腐的血气直冲面门。
虽然周军没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可以想见的是,没了西突厥的帮助,用不了多久,摄图帐下的东突厥所部,便会被悉数击溃。
胜利唾手可得。
不仅周国这么想,对面的突厥也对己方没有信心。
战况出奇的顺利,段文鸯和玷厥的提醒又迟迟不应,晏无师已有了出走的打算。
咚、咚、咚!
“不好了不好了,粮仓着火了,快去救火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营中喧哗声大作,响彻每一处角落。
而当这道呼喊过去,军营南部火光顷刻大盛,霎时蔓延开来。
晏无师认为此事有诈,因而并不轻举妄动,继续在帐中看书,等待军士扑灭大火。
沙沙。
一道极轻的脚步在帐外划过。
晏无师立时警觉,抬头直视帐门。
门外有人!
即便帐外那人已将呼吸放得很轻,根据多年习武的经验,晏无师仍能感知到那刻意隐藏的杀气。
放下书卷,缓慢起身,动作因戒备而显得僵硬。
嗖!
出乎意料,帐外之人竟然先一步动起手,暗器穿透厚重的门帘精准射入。
就在刺客出招的那一瞬,晏无师左手亦随之抬起。
银光乍现,刀丝疾出。
暗器被柔软坚韧的刀丝缠阻,“嗒嗒嗒”地落了一地。
晏无师原没在意,只是在看清地上的暗器后,双目顿时燃起熊熊烈焰——
是数十根细长的银针,和之前偷袭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
出云之夜、竹林那晚的袭击再现,他不由得冷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帐外没有回音,因为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刺客便收手逃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接连偷袭自己的人就在眼皮底下,晏无师又怎能像前几回那般轻易放过?
滔天怒火齐齐涌来,将理智焚成灰烬。
他想都没想,便追着刺客的逃跑路线而去。
就在晏无师走后不久,几道黑影骤然闪现。
就像失去禁制的魑魅魍魉,一朝获得解放,霎时群魔乱舞,如同快速聚集的黑云,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向着四周席卷蔓延开来。
……
从平原到山地,又从山地到河泽。
晏无师不知自己追出几里,只感到周边景物缭乱而过,最终停在一处无垠的荒原之上。
说是荒原,也不全对。
因为就在自己脚下所立之地,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坑洼。
土壤松软潮湿,一看就是新挖不久的。
心静下来,他才感到旷野中的不同寻常。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还不速速现身挨打!”
五分狂傲五分嘲讽的语气,终于使某些人按捺不住,右侧深坑发出“窸窣”的一声轻响。
晏无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响声方起,他便一指点去。
磅礴的真气射入泥土,发出轰然闷响的同时,还将一个黑衣人从坑中带出。
尽管有厚实土壤阻隔,黑衣人的胸膛仍被真气洞穿。疾风掠过,孔洞发出阵阵呼啸。
晏无师:“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嘴唇翕动,似要开口说话。
晏无师遂微微俯下身。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答案,而是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嗤!
血花飞溅。
黑衣人捂颈栽倒,死不瞑目。
晏无师也没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抬足跨过尸体,走向荒原更深处。
许是被同伴的死刺激,以及一些别的什么原因,隐于暗处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伴随“唰唰”数声,九名黑衣人从深坑中蹦出,又奔行疾走,从四面八方围住他。
这些人脚步不疾不徐、时快时慢,极有规律地挪动着。
晏无师饶富兴致地打量这个阵法,漫不经心逐渐被浓烈的兴趣所替代。
两方对峙半晌,终是施阵之人沉不住气,率先攻了过来。
阵眼有五人,其余四人缀在四周,以作替补增援之用。
自启阵之后,晏无师便觉得此阵似曾相识。
待彻底摸清阵法的关窍与薄弱点之后,他不禁讶然——
这不就是翻版的日月阵法吗?
只是这施阵的人委实拉胯了一点,毫无挑战性。
晏无师原来有多兴致勃勃,现在就有多失望。
他只灌气于指,点在屏障某处,看似凝实厚重的气幕便寸寸崩裂。
气幕碎裂,巨量的真气顷刻逆流,反噬于施阵九人。
九人纷纷吐血如注,并向后翻倒,骨碌碌滚出数丈,堕地动弹不得。
晏无师双手抱肩,啧啧出声:“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启用日月阵法?你们谁是此法的布阵人?”
他边说着,边在九人中逡巡,却没发现方才在军营偷袭自己的人。
正纳闷间,施阵的头领说话了:“我们武功粗疏,自然比不得日月宗的先辈。只是晏宗主真的以为…我们是想用阵法困住你吗?”
晏无师奇怪片刻,旋即面色大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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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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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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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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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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