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雄宝殿,颜百川和水凝韵已经得到了消息。
颜百川嬉皮笑脸走上前来,大咧咧揽住了他的肩。
“新收的义子,该排最小。小九儿,叫七哥!”
黑锦瑟失魂落魄的没理他,一时间也没挣扎。
水凝韵缓步走近,轻声道:
“兄长,你想见你娘,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对吗?”
黑锦瑟慢而沉重的点了头。
“不错……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并不想当什么王爷,我只想见见我娘……”
颜百川揽着他的胳膊紧了紧,笑道:
“这件事我们当然会帮你,不必急于一时。这两日咱们都先歇一歇,去我府上吃吃酒,横竖已经当上了王爷,宫里的规矩还是要懂的。明晚,我们带你夜探春烟殿,去看你娘。”
刚商议完,慧空身边那个尼姑来了,给他们三人行礼之后,面向水凝韵欠身道:
“郡主,皇上与慧空法师有请。”
颜百川的笑意瞬间消失,深邃的眸中写满了担忧。
“凝韵,我陪你去吧。”
黑锦瑟也勉强提起了精神。
“我也一起。”
水凝韵淡笑着抬手。
“别担心,没事的。陛下宣我,应该不是为了今日事。”
二人还想说什么,但水凝韵已经跟尼姑点头示意,一同迈开步子走了。www.xiumb.com
到茅屋,姐弟二人的手还在桌面上握着,颜怀庆的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声音格外沉闷。
“不必行礼了……侑安,重儿的事,是你查出来的,你又是受害者,朕觉得该给你一个交待。”
颜怀庆垂眸想着,边想边道:
“重儿错得太过了,害朕的妃嫔、害皇嗣、还意图害你、害朝臣,好在大多被你及时发觉,才免于他铸成大错。”
“朕本想将他囚于宗人府,但如此发落的话,必要给朝臣一个解释……这种事,实在有损皇家体面,所以朕无法这么做。”
颜怀庆紧了紧握着慧空的手,深深看着她。
“朕与皇长姐商议了,此事不可传扬公判,但也不能不判。”
“然而朕刚刚收到消息,重儿不幸身染重病,朕毕竟是他的父亲,不好在此时苛责他。”
“朕想起在六百里外有一避暑行宫,有专人打理,风景秀美,气候宜人,最适合他修身养性,好好调理几年。”
“侑安,你精通医术药理,身边又有厉隼随行,就由你带着朕的旨意,明日一早就护送重儿前往行宫吧。”
“朕会命林毅谨慎挑选亲卫,一路保护你们的安全。期间若遇抗旨不遵者,你可视情况而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至于如何惩治重儿,还是等他病好之后再议吧。”
皇帝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颜百重身体健康得很,偏还特地提到了水凝韵精通医术。
他是想让水凝韵使手段让颜百重生病,自此软禁在行宫。
至于颜百重究竟该如何治罪,已经不是颜怀庆想要去触碰的事了。
水凝韵与颜怀庆都清楚,他最多只剩一年的寿命。
至于他死后,颜百重该如何处置,都是新帝的抉择,他这位先帝眼不见心不烦。
水凝韵淡定叩首。
“臣女遵旨。时辰不早了,臣女就先告退,好准备明日出行事宜。”
颜怀庆抬手阻止。
“先不要急,朕的话还没说完。”
看水凝韵停下了动作,颜怀庆深吸一口气,眼光复杂。
“关于你和川儿的事,皇长姐的意思是,叫朕成全你们。”
“但是侑安,你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你应该早看出来了,朕对川儿寄予厚望。”
“若他一辈子都只是个亲王,朕由着他也罢。可如今大禹灾祸不断,必得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有决断,不会被任何事掣肘的人,才能救得了乱世。”
“儿女私情,是他必要的牺牲。朕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水凝韵淡淡的笑了。
结果如她所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中运作,央王废了,梁王非皇室血脉,八皇子谋逆,新得的九皇子估计颜怀庆见都不想见。
众皇子中,唯有颜百川既是皇帝亲生、又没有大毛病,如此,他的太子位稳了。
至于他们二人的感情,只要颜百川不变心,就不是颜怀庆能说了算的了。
“臣女明白,臣女不会违抗圣意。”
颜怀庆勉强欣慰的扯了扯嘴角。
“朕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朕不会亏待你的。去吧,等你从行宫回来之后,朕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和嘉奖。”
“臣女告退。”
水凝韵走后,慧空才缓缓开口。
“五弟,韵儿是个多好的孩子,你为何就不肯考虑考虑?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辅佐川儿再合适不过。”
颜怀庆轻轻拍着慧空的手,皱紧了眉,沉吟道:
“正因为她聪慧,朕才不能考虑。朕之前是担心川儿会重蹈朕的覆辙,但如今朕不免又多了一层担心,如果成全了他们,若干年后,或许这江山要出一位女主了。”
作为女子来说,水凝韵在面对感情被迫切断时,太过沉得住气,这一点与莫行素截然相反。
她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不是因为她不在乎颜百川,而是因为她早有成算。
这次颜百川闹着要出家,顺理成章将所有事由普宁长公主说出口,表面上看得利者是颜百川,但实际上全程的直接参与者水凝韵,也顺理成章规避了一切罪责。
这出戏,配合她的人除了颜百川,还有惠王妃、临江侯夫人,乃至于普宁长公主。
无论这件事是水凝韵有意还是无意,颜怀庆都不得不忌惮。
若是有意,水凝韵一个异姓郡主,却可以让惠王妃等真正的皇亲帮她,说明她的势力已经大到了颜怀庆几乎不可控的程度。
若是无意,惠王妃姐妹今日上香,而被拒绝婚事已有半个多月的颜百川,为何偏挑着今日发作。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背后的做局者,定是她。
若没有事先约定,更说明此女不简单。她没有授意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按着她计算的步子、按她的意思前进。
综合之前让朝堂动荡的几件事,同样件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若都是有意为之,她就是在下棋,与他隔空对弈,前朝、后宫,步步为营、精打细算,悄然将这片棋盘下满她的棋子。
心思之深重、缜密,绝非颜百川能斗得过。
如此一个女子,若是配与君王,将来她但有丁点异心,江山改朝换姓,不过顷刻之间。
绝不能让她嫁给川儿!
颜怀庆心思凝重,已走到山林中的水凝韵却勾起了唇角。
她知道皇帝早晚会想通,只是皇帝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如果她想当女皇,这江山用不了若干年后,眼下随时可以改朝换代。
这世上最公平的事,就是无论皇帝,还是乞丐,都只有一条命。
杀人对于现在的水凝韵来说,是最简单的事。
这次只是她的宣战,替莫行素讨回公道的宣战。
无论颜怀庆想怎么办,他都杀不了她。
只要她死不了,最后赢的就一定是她、是莫行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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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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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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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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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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