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家的小姐冲撞郡主,在明启城中巧取豪夺,这是什么光彩事?任谁家摊上这种事,都不会大肆宣扬,摆的致歉宴如果当真是为了致歉,临江侯府绝对不会多请人来。
但如今,这厅中坐了整整两桌人,看服色,都是各家各院的大娘子、嫡小姐,给主角水凝韵留的位置,虽在主家桌上,却是最下等的背门外侧位置。
下马威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忍了,就会让人以为侑安郡主软弱可欺,以后是个人都能骑到她头上了。
水凝韵款款走到主家桌旁,一路上任谁都没正眼看她。
水凝韵低声和陶知夏交代了两句,陶知夏立刻冷着脸发问。
“哪一位是侯夫人?”
面门上座的一个华服妇人不慌不忙开了口。
“我就是,今日是特地为郡主准备的席面,郡主怎么不坐?”
陶知夏冷笑连连。
“侯府的待客之道好生奇怪,夫人没有给郡主留座位,郡主该坐在哪呢?”
侯夫人皮笑肉不笑,捏着帕子随手一指。
“我们侯爷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繁杂的规矩,大家都是随便坐的,入乡随俗、客随主便,郡主看看哪里空,就坐哪里是了。”
空的位置只有那个下座,厅中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水凝韵的笑话。
水凝韵却淡淡一笑,又对着陶知夏耳语了几句。
“是。”
应了之后,陶知夏二话不说,走到侯夫人旁边,抬脚冲着椅子踹了过去。
陶知夏这一脚来得太突然,侯夫人觉得屁股底下一空,身形不稳险些摔个四仰八叉。
陶知夏眼疾手快拉住了侯夫人的后领,把她扯立在桌子旁,对着水凝韵垂首道:
“这里刚好空了,郡主随侯夫人的俗,就姑且委屈一下,坐在这吧。”ωωω.χΙυΜЬ.Cǒm
水凝韵一言不发走过来,深深看了惊魂未定的侯夫人一眼,冲主位上一位与侯夫人眉眼相似的妇人福身一礼。
“侑安见过惠王妃。”
惠王妃暗暗惊讶。
这女子,不简单。
明明是一个必然的难堪,她居然胆大到指使婢女抢了主家的座位,偏她身份在这摆着,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最多只能怪她行事无礼。
可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身份能高过郡主,按理都要给她行礼,却都因侯夫人和王妃的态度,都稳坐着不做声,她反倒没计较,还按规矩给王妃行了礼。
如此,谁也挑不出毛病了。
这种果断大胆的心思,不容小觑。
“郡主是个聪明人,本妃喜欢,坐吧。”
“谢惠王妃。”
惠王妃点了头,水凝韵从容落座。
侯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好在其他夫人有眼力见,一个一个往后稍,给她让出一个水凝韵右手边的位置,不至于让她太难堪。
“孩子,你叫水凝韵,是不是?”
惠王妃笑得慈祥,水凝韵摘下了面纱,报之一笑。
“劳王妃挂心,正是。”
她面纱这一摘,厅中顿时议论纷纷。
“不是说水家二小姐容貌已经毁了吗?”
“对啊,说是之前遭遇横祸,重伤毁容了,连眼睛都瞎了一只。”
“那怎么如今是这个样子?这小模样……啧啧……”
“谁说不是呢,人家死里逃生、否极泰来,兴许有什么奇遇吧……”
“这模样也怨不得七殿下会看上,谁看了能不动心呐?”
“你快别打那些歪主意了,她到底是嫁过人的。而且你看她那个狐媚样子,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谁家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媳,不得反了天去?”
侯夫人暗自得意,管你是什么郡主,叫来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她们把话说出来。
嫁过人的女人,还想嫁入皇家?做梦。
水凝韵面不改色,惠王妃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当下清了清嗓子,厅中才算安静下来。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这问题水凝韵愣了一下,想了想,在希景班她习惯性报的十九岁,但大禹这位原主,却不是。
“回王妃,十六岁。”
惠王妃满意的笑了笑,颇为感慨。
“二八年华,多好的时候哇……孩子,你经历得多,未必是坏事。老天爷是公平的,福之祸之所依,祸之福之所伏,你是有后福的人,才会叫你先吃苦。你,明白吗?”
水凝韵惊讶之余,有些鼻酸。
这些话,居然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出口的。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惠王妃一定是敌人。
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朝中连带皇家,所有人都嫌弃颜百川,唯独惠王颜怀安与他亲近,足见其人心胸宽广,不与狭隘者同流合污。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样一个人的妻子,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水凝韵的笑容真了几分。
“借王妃吉言,侑安明白,记住了。”
惠王妃和蔼的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你是郡主,就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不必叫的那么生疏,就叫我一声……‘皇婶’吧。”
惠王妃的态度,与这皇婶的称呼因何而来,水凝韵心中清楚。
“是,皇婶。”
惠王妃十分舒心,宣布宴席开始,可在一边听了半天的临江侯夫人,下巴险些脱臼。
她今日叫惠王妃来完全是为了借势,结果反而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姐姐……”
惠王妃的面色陡然冷了。
“你闭嘴,妙儿做的那些事,还有你今日这一出好戏,本妃已经都听过了、看到了。本妃有心周全,你难道还不明白?”
水凝韵不动声色往后坐了一些,免得被夹在这两姐妹之间,无辜被狂轰滥炸。
侯夫人一脸委屈,惠王妃看在眼里,眸中更显失望。
“你啊,就是因为自幼受宠,自己就是个不懂事的,难怪教出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说完,惠王妃端起了酒杯,起身朗声道:
“今日临江侯夫人设宴,意为……为嘉宁县主昨日冒犯了侑安郡主而赔罪。”
揭了侯夫人的遮羞布,惠王妃深深看了一眼水凝韵,眼底含笑,同样有愧。
“邀请各位夫人前来,是为了做个见证,以彰显临江侯府的诚意。本妃作为侯夫人的嫡亲姐姐,又是嘉宁县主的姨母,同样难辞其咎,便不请自来,特以这杯中酒水,代舍妹与外甥女,向侑安郡主致歉。”
这颜面给的太大了,水凝韵忙端着酒杯站起身。
“王妃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嘉宁县主尚且年幼,不过是一场小矛盾,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惠王妃正色摇摇头。
“以小见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嘉宁肆意妄为,若任由她任性下去,只会酿成大祸。昨日幸好有你,才能叫她悬崖勒马。在本妃眼里,侑安,你可是临江侯府的恩人呐。”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在场人谁还不明白,惠王妃是站在侑安郡主这一边的。
侯夫人也不是傻到冒气,虽然不情愿,还是站起身,冲着惠王妃和水凝韵一福身。
“王妃说得极是,侑安郡主肯出手管教嘉宁县主,是临江侯府的大幸。临江侯府……必将牢记侑安郡主的恩德。”
侯夫人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水凝韵听得清楚却也不怕。
“侯夫人今日盛情美意,侑安也必将牢记。若他日嘉宁县主再走错了路,侑安一定还会耐心教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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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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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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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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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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