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白菀青如约而至,带来了桃源坊的枣泥酥饼、芝麻糕与状元糍,还有些白家胭脂铺里最新的香料。

  寒暄两句,水凝韵想了想,给他吹了一曲经典的《姑苏行》,柔美、悠扬、渐入佳境。

  白菀青微闭双眼,嘴角含笑,只觉自己被音律带入了一处如画美景中。

  从园林野趣、恬静悠远,到楼台水榭、红飞翠舞,再到小桥流水、流连忘返,一步一停留,一步一回望,美不胜收。

  曲终人未散,绕梁三日,久久不息。

  许久,白菀青才睁开眼,激动的对着水凝韵连连拍手叫好。

  “小姐哪里是学艺不精,简直是神乎其技!菀青听过的笛声不少,其中不乏些宫廷乐师吹奏的妙曲,菀青还以为那便堪称完美了。如今有幸听小姐一曲,菀青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姐此曲,可谓尽善尽美,只应天上有!导养神气,宣和情志,处穷独而不闷者,莫近于音声也!古人诚不欺我!妙哇……小姐!简直妙绝!”

  水凝韵收好玉笛,让陶知夏给白菀青送上一盏龙井,淡笑道:

  “白公子谬赞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自幼练习,厚厚一沓级别证书能证明她的水平,倒也没过分推辞。

  “是小姐谦虚,小姐曲艺之高,远在宫里那些乐师之上。而且听小姐吹奏之时,菀青觉得通体舒泰,就像……就像刚泡过温泉一般,身子说不出的轻松。”

  水凝韵端起茶盏笑笑,没出言解释。

  自从二阶灵泉境界开启,她在吹奏时就可以使用内力。

  曲目不同、情绪不同,用内力吹奏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她之所以选《姑苏行》,也是为了耳房中的杨楚楚。

  音律随内力而发,有通窍活血、明目醒脑的作用。

  普通人听了会觉得舒服,有伤的人听了可以加快新陈代谢、帮助伤口愈合。

  “小姐,据说希景班最近又有一出新戏?”

  白菀青坐在了桌前,面色红润,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牡丹亭》。天气好了,各家各院都喜欢聚在一起听听戏,所以近来希景班的状况不错。”

  水凝韵随口答道,手上也不闲着。

  白菀青这回拿来了许多香料,都是上好的檀香、沉香,包括白豆蔻仁等物,刚好可以制几份笑梅香。

  水凝韵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在制香,等白菀青走时给他带上些,两不相欠。

  水凝韵神情自然,白菀青却显得有些拘谨,手指在膝盖上不停轻敲着,须臾,试探道:

  “小姐可曾亲眼看过这出《牡丹亭》?”

  水凝韵秤着香料摇摇头。

  “没有,戏本是我交给席班主的,虽说是总管事,但我其实并不管什么事。近来事忙,也没有时间去听戏。”

  白菀青攥紧了衣襟,咬咬牙,鼓起勇气,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菀青知道小姐为了家姐的事奔波操劳,但以逸待劳也很重要。几日前,菀青去了一趟希景班,替祖父他老人家点了这出《牡丹亭》,不如……小姐也一同去看一看?”

  水凝韵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眸看了一眼白菀青。

  男子约女子去听戏,又是一出爱情故事,白菀青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他不是白菀青,水凝韵心情好或许会答应。

  甚至邀请人换成颜百川,水凝韵为了利用和合作,也或许会答应。

  可他偏偏是白菀青。

  白卅的亲弟弟。

  唯一一个一丁点“会”的可能都没有的人。

  样貌出众,气质优雅,这一点无可挑剔。

  斯文有礼、身负功名官职、可谓年少有为。

  出身于大富人家,虽是庶子,但瑕不掩瑜。

  在詹事府为太子做事,未来不可限量。

  种种条件说下来,或许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动心,但水凝韵恰好是那个绝对不会的。

  水凝韵取了清水,与秤好的香料粉末混合,慢慢制成饼状,看似不在意,语气也十分平静。m.χIùmЬ.CǒM

  “既然公子是为了令祖点的,就请好好陪陪他老人家吧。我近来的确事忙,梁王一事拖不得,夜长梦多。而且我毕竟是希景班的总管事与出资人,我去看,难免手下那些人会紧张些。万一他们发挥失常,岂不会叫公子在令祖面前失了颜面?而且一个闹不好,还会砸了希景班的招牌。”

  白菀青神色黯然。

  水凝韵说得有理,但他碰了个软钉子当然失望。

  尤其是连敷衍的“改日”都没有,白菀青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可他还没放弃,谁还不会经受几次挫折呢?

  迅速整理好面容,优雅大方的欠身道:

  “小姐说的是,小姐心系大事,是菀青耽于享乐了。菀青打探了一下,梁王的寿辰就在两个月之后,如今希景班名声渐起,小姐可要从这个角度下些功夫?”

  白菀青偷眼看了看水凝韵,看她若有所思,心中暗喜。

  要征服一个习惯孤身自强的女人,他必须先做到对她有用,对她所做的事有帮助。

  循序渐进,才会在她心中留下位置。

  留下位置之后,再让她慢慢产生依赖,原本为了自保生长出的羽翼、尖刺,就都会退化。

  只要她不是能说走就走、说飞就飞,他总有一天可以折断她的脚和翅膀,困住她。

  久而久之,非他不可,水到渠成,才可以让她永远无法离开他。

  白菀青心中的盘算水凝韵自然看不到,等她再抬眸,笑意果然浓了些。

  “这的确是个十分有用的消息,多谢公子相告,具体事宜我会命人安排。”

  水凝韵把弄好的一半笑梅香包好,推给白菀青。

  “这是笑梅香,用公子所赠的香料制作而成,算是借花献佛。公子带回去之后将其阴干,就可使用。此香香味似花似果,清新怡人,还望公子不嫌弃。”

  嫌弃?白菀青如果有尾巴,现在已经快摇断了。

  亲眼看着她亲手制作,不论什么香料,经过那双纤纤玉手,都会多几分柔婉可人,让人日思夜想。

  忙把东西拿在自己手边,白菀青满面涨红,声如温玉却难掩兴奋。

  “小姐亲手所制,这份心意菀青感深肺腑,岂敢嫌弃!菀青过去不用香料,近来也想尝试一下,不想竟有这份福气,聆听小姐仙乐之后,还能得小姐亲手所制的笑梅香。名字别致,香气也定然不俗。多谢小姐。”

  水凝韵笑着回礼。

  “公子不必客气。”

  时候差不多了,白菀青行礼辞别,水凝韵起身相送。

  走到院门口时候,老太太身边的汪妈妈来了,而且看样子,十分焦急,连白菀青都没顾得上看。

  “二小姐,可不好了!韩大娘子被老太太打了!老太太现在气得上不来气,您快带着陶大夫去给看看吧!”

  白菀青脚步蓦然一顿。“韵小姐……”

  水凝韵的面色陡然阴沉。

  “白公子,咱们改日再聚。知夏,带上东西,快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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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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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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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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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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