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看走眼,韵儿,若我之前还有丝毫疑虑,如今却是半点都不剩了。”
魏思柔把手腕放在了桌上,看向陶知夏。
“小姑娘,你通医术,可否帮妾身诊一下脉?”
得到水凝韵的首肯后,陶知夏把三指轻轻搭上魏思柔的脉门。
魏思柔现下心情激动,脉略急,但摸了没一会儿,陶知夏面带惊色。
“小姐……是滑脉,这位夫人,她、她有了!”
听完,水凝韵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魏思柔即便看起来年轻,今年也已经四十二岁了。
从她刚刚的讲述来看,水广对她根本没有兴趣,那这孩子,是从哪来的?
魏思柔慈爱的抚着小腹,眼角有泪滑落。
“韵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至今日我也不怕丢什么丑了,大房这些事,全当我的诚意。这孩子不是水广的,而所谓的嫡长孙水朝光,也非我这个主母所生。”
“这些年里,水广的妾室众多,明里暗里互相使毒计害人的事不少,所以水广年近半百也不过一子傍身。水朝光的生母是个通房,产后不久就莫名其妙跌死在花园里。水广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重心,就按规矩把他记在了我名下,对外都宣称是我生育的。”
“他这个算盘打得好,水朝光成了嫡子,而我膝下也有了子嗣,没有无子休妻的可能,水广算是卖了魏家几分脸面。”
“其实我腹中这个孩子,我也不知是谁的。方才我与你说,水广经常威逼我去作陪接待他生意上的客人。”
魏思柔的面上难掩厌恶之色。
“那日我偷买的避子汤刚好用完了,出去再买的工夫就被水广拦了下来,前几日才发觉出不对。”
“韵儿,这孩子来得意外,但他并没有罪过,所以我想保下他。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再有三个月就会显怀,我必须在显怀之前离开大房。魏家不可能帮我,即便我死在水家他们也不会管我,而你,是我如今唯一的指望。”
魏思柔的语气和神情极尽哀求之意,再次拉住了水凝韵的手,啜泣道:
“韵儿,帮帮我,帮帮这个孩子。我也心甘情愿助你,哪怕让大房与魏家都万劫不复,为了这个孩子我也在所不惜。”
这短短一个时辰水凝韵吸收的信息量过大,沉重又令人犯恶心。
目光慢慢扫过魏思柔的肚子和她的脸,水凝韵暗暗叹气。
魏思柔的确懦弱,但她似乎也没得选,就像当初的水凝韵一样。
母家不为其撑腰,任其自生自灭,夫家嫌弃她碍眼,只看重她的利用价值。
除了她还没被害之外,她所经历的事要比水凝韵还恶劣。
魏恭的确是个恶人,魏家也未必都是好人,却也未必一个好人都没有。
魏思柔姓魏,她也同样没得选。
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更何况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又一声轻叹过后,水凝韵开了口。
“田柔表姨母,我在西郊有一处庄子,刚好缺一个称职的管事,你可中意?”
她突然改换称呼,让魏思柔一愣,但转而简单思考了一下,喜极而泣。
除去魏、舍了多余的心,思化田姓,伯母也就成了远亲,她在出手帮她。
“中意、中意!谢谢你、谢谢!”
等魏思柔笑着擦干了眼泪,水凝韵摆正了脸色。
她不是慈善家,虽然出于善意决定出手帮魏氏,但有一层也是因为魏氏手中有她想要的信息。
“大伯母,水家大房与魏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魏氏身形一震,抬眼瞥了一下陶知夏。
“无妨,她是我的人,无需回避。”
陶知夏刚打算走就听到了水凝韵淡然的声音,心中又狠狠被感动了一下。
魏氏听她如此说,稳了稳心神压低了声音。
“我原也以为水家与魏家不过是普通的姻亲关系,直到后来我那侄儿魏恭去找了一次水广。”
魏氏扒着桌子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那次我碰巧听到了,水广在暗中与魏恭一起私贩军马。”
这消息水凝韵有些意外。
她在水广处听来的内容已经证明了水家大房与刘家和魏家都有往来,而刘家因为李承宇的缘故,已经坐实和贩卖马匹有关。
本以为水广是有其他龌龊事与那两家有勾连,没想到他居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真敢把手伸进这种杀头的买卖。
水凝韵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私贩军马形同谋逆,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对水家二房尤其是水波的差事可能有不小的打击。
若还想要一个回旋的余地,除非水广只是贪财被人利用,并没有与军马买卖双方有重要直接的联系。
“大伯母可知他们把军马都卖给了哪家?”
魏氏顾虑再三,用力绞着帕子心中十分矛盾。
魏家是她的母家,无论如何血脉关系没法切断。
但是这么多年,魏家亲手把她推入火坑,没有任何人想过问一句她过得好不好。
隐忍到今日,她才抓到水凝韵这一根稻草,若是错过……
房中半柱香燃完,魏氏放开了咬住的下唇,齿痕明显但她丝毫不觉痛。
水凝韵是唯一能帮她的人,和日后的希望比起来,弃她如敝履的魏家不足为惜,这秘密她该说。
深吸一口气,魏氏垂眸把手指伸入茶盏里沾湿,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梁王。”
水凝韵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李承宇曾说过,梁王与太子有相争之意,但是当时他们聊的时候,二人不过是怀疑因为朝廷有皇子夺嫡所以引发了一些乱象,才导致有些党羽官员私贩马匹意图生事。
经魏氏这么一提,水凝韵就算再不想去想也只能承认,暗中在左右马匹贩卖的人就是皇子之一,而水家大房就卷进了夺嫡这种泼天大的祸事中。
大禹的乱世,已经开始。
水广敢在这其中充当一环,光是满门抄斩只怕不够,若是接触得深,起到了重要作用的话,九族皆灭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包括水凝韵自己在内的水家二房就会无一幸免,跟着吃掉脑袋的瓜捞。
水凝韵倒吸一口凉气,总算是明白了其中利害,也知道了魏氏的诚意到底有多实在。
太仆寺隶属兵部,主管车马。与梁王勾连,身为太仆寺少卿的魏方肯定是第一号脱不了干系。
魏思柔是魏方的亲妹妹,要诛九族,她难逃一死。
她敢把这件事告知水凝韵,就是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她身上,万万不会也不敢背叛她。
她们两个都在这九族的范围内,两个人已经在同一条岌岌可危的船上。
掐断了自己的思绪,压抑住恐惧和焦急,水凝韵再次看向了魏氏。
“大伯母,水广在其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魏氏用袖子草草蹭掉了桌子上的字,站起身用手拢住口鼻,凑到水凝韵的耳边,用颤抖的气声说道:xiumb.com
“他与魏家有直接的联系,军马自西北运来,过手人就是他的人,借由大房的牲畜商队遮掩……水广的一应指令全部由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的一些生人转来,这些生人,应该就是梁王自己的人手,既替他监视水广这种人有没有好好做事,又方便直接知晓情报……魏家也是如此……”
水凝韵的脑袋里刚炸了几个惊雷一般嗡嗡作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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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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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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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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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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