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易然这么一作妖,也让席迎这个老好人彻底反思了一下。
过去都因为戏班中正旦唯她一人,席迎才难免有些宠着的意思,没想到她到头来反而因此生了恶毒之心,看来作为班主,一碗水还是要端平。
所以这次招人,席迎倒是没吝啬,大把的银子往外花,引来的人可是不少,以方便挑拣品行端正的。
只是这下就苦了水凝韵,被牢牢困在桌子后,整两日扣着个帷帽被迫营业,脸都笑僵了。
初春,天黑的还是早些,不过傍晚,街上的行人骤减,水凝韵也终于得到“大赦”,回到厢房休息。
刚推开门,就见毕行秋面色不善,正一脚踩着凳子,把一个身着夏云灰长衫的男子反扣着双手死死按在桌面上,横眉冷目、气势汹汹。
“小姐!这厮竟然擅入你的闺房!”
小喜鹊跑去和希景班其余人一起玩闹,不在房中。
水凝韵弯下腰去细细一瞧。
白菀青灰头土脸,腮帮子正和桌面亲密接触,满脸尴尬冲她挤出了一副笑脸。
“水……小……姐……别来……无恙……”
亲娘诶!这两个人是怎么动起手来的?!不是该认识的吗?!
“行秋!这是白公子啊!”
毕行秋一脸懵。“什么白公子?哪个白公子?”
怎么这毕行秋居然是个脸盲?
“你忘了?!前几日我才让你去白家找过他?!”
毕行秋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手臂一用力把白菀青从桌面上提了起来。
拎着盏烛火在他脸旁边照來照去,一双桃花眼愣是瞪成了两颗卤蛋。
“你是那天那个男的?!”
这回白菀青也终于看清了,让他吃尽了苦头的这位,穿着一身象牙红暗花江绸长袍,还扎着单发髻,脸上不见半点脂粉,言行举止都十分凶悍。
“你是那天那个女的?!”
白菀青和毕行秋大眼瞪小眼,表情不能说完全一样吧,但也差不了太多。
“好好好,先放开,放开再说话。”
水凝韵累极了,实在是没精力给他们两个人做心理辅导。
毕行秋倒是听话,捏着白菀青的手腕把他往外一推,险些又让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摔个狗啃屎。
“嘁,娘们儿唧唧的……”
白菀青拍打了半天身上的灰尘和衣服上被压出来的褶皱,耳根微动,倒是听到了毕行秋这句嘟囔。
“啧,真是个夜叉……”
“嘿——你说什么?!”
“讲道理,是姑娘先说在下的!”
“你个擅闯别人闺房的臭流氓,你信不信我打烂你的猪头!”
“在下就不信了,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你一个姑娘家家,还能罔顾王法,滥用私刑不成?!”
水凝韵都不用找看相的,自己就觉得印堂发黑,脑瓜袋一个能有三个大。
这两个老六,她都服了!
一个比寻常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一个比普通男人还凶悍的女人,当初就想象过他们两个碰在一起的样子,怎么就没想象出会给她碰一脑门子麻烦呢?
“二位且找个顺眼的椅子,宽坐,自便,慢慢闹,我先去里间稍歇一会儿。”
左右已经一身麻烦了,水凝韵干脆暂时选择摆烂。
“小姐留步!你托在下调查之事已有眉目!”
好在是白菀青脑子还算清楚,终于不再和毕行秋纠缠。
他来是为了说正事的,吵架这种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毕行秋也知道白菀青是白卅的弟弟,而水凝韵最大的心结就是为她复仇,当下也适时闭上了嘴,知趣的拉开门走出去靠在门边警惕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公子请用茶。”
和上次一样,水凝韵的炭炉上煨着一壶菊花茶,喝了能让人放松些。
白菀青遭受“非人待遇”又和人破天荒争执一场,口正干,便拿了润了润喉,低声道:
“自应小姐之托,菀青这半月带着知根知底的下人走遍了蒙山周边所有有人烟的地方,幸不辱命。”
“小姐遭遇魏恭毒手那日,山北正好有一猎户上山追踪猎物踪迹,他记得很清楚。”
“当日是雪后初晴,魏家一行十数人,走在山里十分显眼。”
“猎户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一群野羊,便谨慎小心接近,没想到他刚刚好走到能看清发生什么的地方,就目击到了魏恭亲手推小姐坠崖的过程。”
“也多亏了猎户平日追踪动物练就的一身隐匿踪迹的本事,事发之后他迅速安然离开了那周围。”
“在菀青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惶恐许久,整个人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如今此人正在菀青寻的一个安全处将养,只等小姐定夺。”
“此外,菀青也着人探查了一下水魏两家的动向,确如小姐所料,魏恭以一无名女尸假称小姐遗体,在蒙混过水府这关之后,已仓促秘密入殓下葬。”
水凝韵安静听完一切,面上依旧平静。
“请公子稍候。”
在白菀青诧异的目光中,水凝韵默默回到了内室,轻轻关好门。wWW.ΧìǔΜЬ.CǒΜ
有人证了,她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在水凝韵进入榜首副本前,这个角色本身和曾经的她一样,是懦弱的。
这一个月来,每每一入夜她就浑身冰凉,只因她但凡一进入梦境,就是水凝韵成亲当日到她坠崖这一段的回忆再现。
噩梦当中,她无法改变的屈辱、无法克服的恐惧、无法言说的绝望,深入骨髓,让她每每都在甩都甩不掉的低谷腐泥中醒来。
所以她才会在每一次看到自己这张已经毁得彻彻底底的脸时,心里有那么一丝庆幸。
正因为毁容了,大约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追杀她的人认出,她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水凝韵背靠在门上,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纤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怕啊,她也不过是寻常女子,不过是十八岁的青涩年华。
三品大理寺卿的千金,其余同等家室的女子身后跟的是丫鬟护卫,而她,则是她自己看不清但拼命在逃的刺客。
惶惶不可终日,窗外有一丝风吹草动也能让她瞬间变成惊弓之鸟。
之前她觉得可悲,为什么她一个受害者,境遇却和杀人凶手如此相像,狼狈逃窜、仓皇躲避。
后来白卅之死让她想清了,并非是因为她照不到日光,而是眼下她所在之处,早已日落。
是时候了,也该她得见天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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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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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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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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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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