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栈的慕玄搅动着手里的筷子,食不知味,隔壁桌三三两两的鄙夷藏着针
“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呸,那时候我还想从军,不想竟是这般阴险,还好我家那位死活不让我去。”
各种谩骂,嘲讽……终是忍不住,扔下手中的碗筷奔了出去
将军府外,昔日光景不复存在,门前朱廊上的两只灯笼早就残破,在风中摇摇欲坠,紧闭的两扇朱门,斑驳的颜色,贴着两个巨大的封条
一瞬间眼睛酸涩,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睫毛带着些许湿意轻轻扇动
涟酒站在身后像是一尊风干的雕塑,半遮的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伸手拍着慕玄的肩:“要不要进去看看?”
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不用问她也知道他有办法进去的
右手一勾带着慕玄轻轻跃上后院的墙头,脚下轻点便落入了院内,池塘里的红莲早就谢了,只剩几片枯叶浮在水面,阶前百花坠地,竟是满目疮痍。不过月余,将军府不负往日生气,这般凄凉
屋内,青纱帐垂落在地失了颜色,满地的碎片,破瓦残垣,案上的铜炉散落在地,独独不见了那日被自己挑断了弦的焦尾
奔出自己的后院,疾步像书房走去,绕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书房的门,吱扎声暗哑绵长,呛人的灰尘扑面迎来,捂着嘴微微咳嗽。
书房内凌乱不堪,书架上的书散落了满地,蒙了一层浅灰
终是忍不住蜷在地上,抱腿掩面啜泣
涟酒站在门外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破败的没有生机的内景,屋内独自坐在地上哭泣的人儿,形单影只,忘了她还只是个刚到及笄年龄的女孩,轻轻拥她入怀,只在耳边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慕玄,想不想见你父亲?”
怀中啜泣的人儿忽然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挂满双颊,却依旧明艳动人:“可以么?可以见到爹爹么?”语气里流露着满含惊讶的欣喜
涟酒点点头,轻轻抚上垂泪的双眸,像是要记在心里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抹去滚落在腮边的泪珠:“你,不该哭的”
你不知道你的泪让我手足无措,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轻轻在背后一点,慕玄缓缓闭上眼睛,眼中带泪,嘴角却透着丝丝微笑,这般让人怜惜
涟酒打横抱起慕玄,怀中的人儿睡得极是安稳,呼吸匀畅
出了边关的城门,一片无垠的草原,却见不到半点绿意,细碎的黄沙铺天盖地,卷在风里,迷了人眼,城上的绿色军旗咧咧作响
走了十几天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用回来了!慕天仁忽然很想笑,本就不该来的!所以朝堂之上,听着倨傲的帝王念着自己的莫须有的罪名未知可否,只是念及两个孩儿,落寞的忧伤,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再无留恋
狭窄的古道,芳草萋萋,越近边关人越稀少,偶尔三三两两的边外商人。秋意渐起,陇上一层似梦的青烟,薄暮冥冥似是也说不尽这离别的凄苦,阳关古城,守兵皆是拥着大衣堆聚在一起,无人知晓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
车内,涟酒微闭着眼睛,银面的鬼胄泛着森寒的白光,像极了这肃杀的秋气
闭着眼的红衣女子尚在睡梦中,涟酒右手拥着慕玄,抚上她是不是蹙着的眉头,梦里她也是不开心的,怀中的女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似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怀中的人微感不适,不安的扭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
“醒了?”纯澈的低音,迷离的很好听,划过耳际耳根微热
卷曲的睫毛忽闪,朦胧的双眼健健澄澈,对上眼前侧目而视的男子,轻轻靠在涟酒的胸口,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撞入耳麦,双手却攀着衣襟,意识到这般姿势暧昧至极,拢着发退开:“我睡着了?”
“你只是太累了”涟酒捏着自己的手,努努嘴,“现在它累了”wWW.ΧìǔΜЬ.CǒΜ
听到这话,慕玄脸上微烫,原本苍白的脸上一抹红晕,薄唇轻咬,水艳欲滴
涟酒伸手挑起慕玄的下巴,轻轻的划过随即离开,像是不经意的触碰让人意犹未尽,沙哑的声音透着莫名的笑意:“慕玄这是引诱我一亲芳泽啊?!”
马车颠簸,车外一阵嘈杂的声响,夹杂着声声呜咽的求饶声,含糊的在嘴里并不清楚,涟酒左手挑开帘幔,兴许是一群流民,脚下狠狠踹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头发散乱粘满了灰尘,蜷缩着身子,嘴里碎碎的念着:“不要打我,好饿,好疼”
涟酒拿开手放下帘幔,只做不见,边关山高皇帝远,祸乱自是都从这边起的,何况只是一群流民打架,本就不是悲天悯人之人,只是冷着眼不予理会
帘幔被风轻轻刮起,只是轻轻一瞟:“停车”只是缓了缓,却未停下。慕玄蹙眉看向涟酒,眼里满是询问,带着半分猜不透的情绪
涟酒只是平静的盯着她,狭长的眸子里一股挑衅,似是再说你能怎么办?
慕玄紧抿唇瓣,移开双眼,径自站了起来,车身轻轻摇晃,重心不稳又跌坐回坐上,涟酒只是笑着不说话。紧紧的攀住座椅边缘,挪向车门
“停!”涟酒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却无任何怒意,亦无任何感情,只因面前女子的执着
车缓缓停下,慕玄一人下了马车:“住手”
咧着嘴叫骂踢打的一群人竟全部停下,纷纷往这边看来,然后哈哈大笑。地上的人裹着不能蔽体的破衣瑟瑟发抖,嘴角渗着血,身上脏乱却是满身伤痕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这样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绵中有刚,软而有力
“呦,呵呵……”极近轻蔑的笑声,带着猥亵的笑意,“教训起老子来了,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怎样?你要换他?那还不乖乖躺倒老子身下”一群人笑得极是丑陋,面目可憎
“啪”刚刚还大笑的人捂着自己的右脸,不可置信的左顾右盼着,“谁,敢打老子?”有些怒意却带着一些颤抖的害怕
被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打着滚,额头大汗涔涔,一口鲜血喷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扭曲着的人,面色痛苦的呻吟着
是刚刚驾车的车夫,慕玄惊诧,一个车夫都是带着如此的伸手,涟酒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涟酒从车上缓缓踏下,像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庇睨着天下苍生,神情倨傲,带着些轻狂,却是迫人的威慑力,玄色的衣袍在风中作响,面上银色的盔胄下一张薄唇轻启:“哪来的畜生嘴巴这样不干净?”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地上的人只是蜷着身子,没了刚刚的戾气,皆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额头扣在细沙的道上,微红转而破出血来
慕玄撇开头,不忍再看
“我家主子好像不高兴”涟酒盯着慕玄,“得罪了她你们就该死!”说的极是轻松,仿佛在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般温软的近乎宠溺
趴在地上的一群人整齐的朝着慕玄口头:“小的无意冒犯姑娘,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们的贱命。”
慕玄睁眼盯着涟酒,他竟是这般残忍的么?人命在他眼里尽是草芥。涟酒却是覆手嘴角带笑,似是再说你看着办吧
慕玄终是不忍,撇着头:“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还不快滚!”
“是,是是,滚!这就滚!”边说边往后退,连滚带爬的逃开了
慕玄蹲下身:“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只是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要打我,不要到我”从臂间探出脑袋,盯着慕玄竟是痴痴地笑了
慕玄心下一惊,面前的男子满面灰尘,目光却是呆滞,竟是一个痴儿,抬眉盯着涟酒一时也没了主意
“娘亲,娘亲,不要丢下炎儿,炎儿乖。”地上的男子竟是抓着慕玄的衣襟,紧紧的不松开
慕玄一怔,面上竟是说不清的表情,他竟然叫她娘亲,咧了咧嘴,显然地上的男子应该还比他年长
涟酒只是覆手站着,嘴角带笑,似是忍俊不禁
慕玄垂下眉,“好,不丢下你”地上的男子竟是痴痴的笑了,往慕玄身上蹭了蹭
碧天云散,孤雁南飞,荒无人烟的古道,一辆马车缓缓的驾起,徒留塞上孤烟,萋萋艾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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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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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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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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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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