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树梢时,白露掀开帘子进来奉茶,瞥了一眼对坐在书案前较劲的两个人,抿了抿唇,上前奉了茶,又端着托盘行至樊湘身旁,一边往她书案上放茶盏,一边压低声音问:“这马上就是戌时末了,是不是该让小少爷回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樊湘轻轻摇头,脸上带着比月光还要柔和的笑意。
白露面露不解。
“啧,你这不对!”不远处苏萱拧着眉头提醒樊栋,“你这一刀下去,这块儿翡翠可就废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樊栋虽愤愤,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啧,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苏萱养着下巴,一脸初为人师的得意。
樊栋扁扁嘴,没说话。
苏萱满意了,凑过去指导他正确的刻法儿。
樊湘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两人,嘴角弯出如水般柔和的笑意。
“樊家,从不缺知书达理的孩子,但……”她看向白露,“我想着,人,总该是有些性子在的,若都养成一个样子,反倒是不好了。”
白露蹙眉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又收回视线。
“我觉得,小姐这样,也很好啊。”
樊湘轻笑着摇头。
“我不懂。”白露一脸茫然。
樊湘温声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如此,也算是一段佳话,若是这九子尽数相同,岂不是很没意思?”
白露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我,也没觉得少爷和小姐相同啊。”
“你啊……”樊湘轻轻摇头,却是没在往下说。
白露见她又低头去翻书,便知晓她这是不打算再说了,抿着唇呆了一会儿后,便拿着托盘出去了。
-
明月高悬,灰白色的烟雾从青花缠枝香炉里缓缓飘出。
苏萱终于扛不住,放下手里的物件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的月光时,方才震惊地回过神。
“哇!”
“你……干什么?”樊栋被吓了一跳,拧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训她,“白日里不是方才教过你?身为女子,不可莽撞,更不可大呼小叫。”
“对不住,一时间忘了。”苏萱嘿嘿一笑,随即望向樊湘,“婠婠姐姐,现下什么时辰了?”
樊湘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月色略思索了片刻,“应该,亥时末了。”
她眼下带着疲惫,浅浅打了个哈欠,又道:“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子夜了。”
“子夜?”
苏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催促樊栋。
“快放下,放下,先别弄了,赶紧回去睡觉!”
“我马上就弄好了。”樊栋皱着眉头,固执地说道。
“哎呀,弄什么啊!你一个小孩,都要子夜了还不睡觉?你是不想长高了吗?”
“这……这跟长不长高有什么关系?”樊栋面色肉眼可见的不安。
“当然有关系了!”苏萱严肃的教育,“小孩子得多睡觉,睡多了,才能长得高,睡得少了,容易不长个。”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谬论?”樊栋拧了眉头,不认同道:“你倒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没见你长高。”
苏萱被气笑了,“我就是因为睡得晚,才长不高,你这样下去,小心日后没我高!”
见两人拌嘴,樊湘也不掺和,就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笑看着他们。
“你……!”樊栋有些急了。
“行了,明天再来。”苏萱伸手夺下他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起来往外推。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还有,我就差一点儿就弄完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我就是故意的,行了吧。”苏萱将人推到门口,又一把推出门外,“记住,明天一早卯时末过来。”
话落,不等樊栋说话,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
樊栋伸手去推门时,还想再说,奈何,门已经关上。
小小少年的心思尚且纯粹的很,脸皮也薄的很,见状哪儿还好意思往下说,只能气闷地收了手,咬牙切齿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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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梳洗完回到内室时,樊湘正坐在床上看书,见苏萱进来,便合上书,笑着招呼她赶紧上来睡觉。
苏萱心下一暖,欢欢喜喜地灭了几盏灯,跑过去脱了鞋子,躺到了樊湘的身边。
“姐姐身上好香。”她抱着樊湘,细细嗅了她身上的味道,瞬间内心平静,满足安心。
“你啊,惯是会说笑,难道你我,用的不是一样的东西么?”
苏萱嘿嘿一笑,闭着眼睛道:“我不管,反正你身上很香。”
樊湘轻笑出声,也没多说什么。
苏萱闭着眼睛,安静了好半晌,方才再度开口。
“姐姐,你会不会怪我啊?”
“怪你什么?”樊湘一愣。
苏萱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她,“冬冬的事情。”
“你说这个啊……”樊湘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苏萱抱着她腰肢的胳膊。
“幺幺,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
“啊?”苏萱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她。
樊湘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还伸手帮她脸上的碎发。
“我爹爹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我们家的孩子,都太死板了,长姐如此,我如此,樊栋亦如此,我们,都太恪守成规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苏萱不解,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道:“父母难道不是最喜欢你们这样的孩子吗?懂事,优秀,哪哪儿都好。”
樊湘轻轻摇头。
“父母之爱子,从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否懂事,是否优秀。”
“他们之所以疼爱,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
苏萱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樊湘见她目带困惑,伸手揽住她,伸手轻轻拍在她额头。
“很晚了,睡吧。”
苏萱点了点头。
窗外,圆月皎洁,夜风微凉。
可,苏萱却没能睡着。
待轻拍着她额头的那只手移开,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时,她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樊湘柔和的睡眼。
“婠婠姐姐。”
她轻声喊。
但,无人回应。
她微微侧身,看着樊湘的睡颜,目光温和平静。
半晌,她往樊湘面前凑了凑,低声问道:“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世上的人,都贪心啊?”
长夜漫漫,无人应答。
苏萱却是无声的笑了。
她自问自答,“我觉得应该是的,因为,我就很贪心。”
她笑容里带着一抹自嘲,语气虽温和,却叫人听着伤心。
但是,她没有哭,她无声地笑着,就连睡过去时,嘴角都带着笑。
夜深人静,樊湘缓缓睁开眼,看着苏萱嘴角的笑,眸子里满是心疼。
半晌,终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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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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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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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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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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