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讲话仍是如多年前一般直接”李清平放下手中的杯子勾起一抹笑容,这位住持很识趣,他喜欢识趣的人。
“老衲不过实话实说,施主这次没有事情要老衲出力,想必应是来找我那师弟的吧?”道云单手拨动珠子,与其在这两人都卖关子,不如他直接言明把事儿办完然后将其送走,他们出家人玩不过人家,干脆就直接不玩,血的教训历历在目,他道云不想成为前住持。
目光在字画和道云之间徘徊的李清平听到这个道山的消息后,手指轻轻扣了一下面前的茶桌:“道山此时在寺中?”m.xiumb.com
“并不在,若是找他恐怕要等上个七至十日”
“哦”得知道山还没回来的李清平,心中放下来时的顾虑,他已经得到消息西凉山的老僧已经下山,只是不知具体时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着急的来青莲寺。
“今日某并非来寻道山,只是有件事想劳烦住持”李清平与人交谈皆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一是他不喜欢秀才遇上兵,二是这样可以塑造仁德之君的形象。
道云口中的那位叫道山的老僧比这位住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之前的六卫手下与道山沟通时,派出的人十人之中有八个都是瘸着腿回来的,那真是稍微两句不对脾气便是拍桌而起,怒目圆睁,根本无法说通。
“施主言重,有何事与老衲言明便可,能出力的老衲定然竭尽全力”听到李清平并非来找他那和自己意见不合的师弟,他心中稍稍放宽了心,道山和眼前的皇主有点恩怨他是知道的,只是其中缘由有些深,他也没过多了解。
他的师弟属于武僧从入寺便开始习武,十五岁便闻名于各个佛道之地,被誉为百年来天赋最好的习武苗子,而他这师弟确实不负众望二十二岁便入世挑战各地的佛道武僧,从清江南到清江北,再从西凉烂陀寺到东湖的白云寺可谓是冠绝诸寺,和他除了读相同经书外,其他完全不是一路,现如今也算是为数不多能和京城青衣过招还能讨上便宜的人,若不是因为两人常常意见不合,青莲寺少说要比现在辉煌,毕竟一个没有实力的寺庙只是一个容纳信徒的收容所,这也是为何西边与东边的寺庙都让弟子习武的原因,就是不知道眼前天子能有什么事他也能帮忙的,打架什么的也该找他师弟才是。
“某想借寺中藏经楼最顶层的枢机盒一用”再次轻扣桌面的李清平语气古井无波,似乎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话在道云耳中却截然相反,只见老僧先是捏着念珠的动作忽然凝滞,面容极为凝重,而后便低下了眸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枢机盒是他师弟出世又隐世之时带回,并非寺院中的物品,这东西属于他师弟的私有,让他那拿出来,怕是有些不合适。而且这位是如何得知他们寺中有此物的?
没人知道此时的老僧心中是如何的忐忑。
“没错”天子出言重如岳,李清平丝毫不在意这位青莲寺辈分最高的老僧心中在作何感想,他今日来的目的只有这一个,不管眼前的这老僧意见如何,他都要赶在道山回来前将其带走,今日之所以带着虎头前来,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盛世佛门天下昌,乱世和尚不出门,真若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介意让南清少上一个庙宇,自己背上点昏君的名头,毕竟这些和尚在天下未定之时可是一点力也没出,只在这小小的庙宇中不问世事。
“枢机盒太过重要,施主容老衲想一想”道云手中的珠子拨动频率显然能看出其心中的挣扎,对面这位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今天这个东西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用青莲寺千年底蕴和大小僧弥千人去护一个盒子,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东西死的,人是活的啊。
今日傍晚还在假装不在意的道云终究还是在乎青莲寺,不然也不会在下午去问那王太傅,形势比人强,更何况青莲寺习武的僧人不多大都是普通沙弥,自打南清重文抑武之后武僧更是急剧缩水,这十五年来师出有名的可谓寥寥无几,如今没他们师弟在场想和这位说长论短谈条件怕是不太现实了,一念至此道云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在此稍后,老衲这就取为施主取来”道云起身语气与平常说话无异,结果在李清平意料之中,贵气脸上挂上微笑,他伸手示意道云。
双手合十起身一礼,这位在青莲寺做了十年住持的老僧终究没能硬气起来,千年的古刹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是心怀慈悲的僧人不是那生性凉薄的帝王家,寺中有人命,有信仰更有天下黎民万万的寄托,他今日若一刚到底,怕是明日的太阳再也不会为青莲寺的三千佛升起,为他们寺中留下光辉。
出门右转前往藏经楼的道云路上步子迈得有些迟缓,复杂情感在其心底交织。
枢机盒没了。
青莲寺还在。
秘辛没了。
师弟还在。
屋中剩下一站一坐之人,刘玉并不明白他们皇主此次前来青莲寺所为何事,只单纯的以为是来找那个什么道山的,但刚才听这两人的交谈,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那个什么枢机盒好像才是正主。
帝王无情他身边的这位亦是如此,培养二十年的属下可以说送就送,这八竿子够不到这位身边的青莲寺就更不用说,刚才那话很明显带有威胁,若是这位方丈不做妥协的话,迎接他的只能是六卫的无情铁蹄,血染青莲寺,毕竟这种灭门夺宝的事情,他们六位阁干的也不少了,就是不知道这枢机盒到底是什么东西,看来回去还得问问清夏才行。
当今皇主手下一共有三支队伍,一支金甲卫主守宫内,一支十六卫主看宫外,还有就是他们专门处理纷杂脏事六卫阁。
六卫阁,六卫阁,自然得是六个才对,天、龙、虎、鹰、风、鼠各个职责不同,他隶属虎卫,主要任务是保护出了皇宫的皇主,至于京城内都是由那位青衣来管着,灭人满门的活计都是鼠卫来干,瞧着青莲寺的规模,约莫千人是有了,刚才的那位住持若没服软,怕是鼠卫来了也得费上点功夫才能杀完。
屋里刘玉的想法不为外人得知,已经登上藏经楼的道云则是在感慨青莲寺今日逃过一劫,虽说枢机盒没了,但好在庙宇还在人也在,就是他那脾气暴躁的师弟回来后有些难办。
“罢了罢了,一人生气总归好得过全寺陪葬划算”走进枢机盒的道云嘴里算是在自我安慰,这千年古刹是真的不能毁在他手里,也不能在南清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化为尘埃。
他是真不想和这位玩弄权术的帝王打交道,他们出家人最忌讳的便是权谋之术,前住持宗庆因为和周武的帝王玩弄心术,试图与之斡旋让佛学一派登上独尊的地位,两人明里暗里心眼玩了五年之久,佛学一派也刚有些起色,周武的帝王便玩腻了这个游戏,甩下一句佛道蛊惑人心,妄图挑战天子权威,而后便降下了口谕要让整个青莲寺流放西南之地。
周武帝王这句话对当时的住持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为青莲寺贡献了大半生,只想让其在日后能够一帆风顺,独登高台,在黎明即将到来之时被告知不能见到曙光,一时间宗庆陷入了深深懊悔之中,为了保住青莲寺的香火,这位与帝王玩弄权谋一直不肯服输的住持,终究是跪在了天龙殿的门口将头磕得头破血流,任凭这位帝王冷嘲热讽,不再出一言,只为能让其收回口谕。
一天之后这件事在当时的京城-岁丰传得人尽皆知,青莲寺的弟子都羞耻出门,这座当时的佛家圣地在信徒心中直接一落千丈,当时的百姓更是将宗庆这个破墙推的只剩残砖剩瓦,若不是当时朝中有清臣为其说了两句好话,恐怕宗庆连青莲寺都回不得,也就是在此事之后,这位回到青莲寺的佛学大成者表示自己不配做住持之位,枯坐在庙门不远处的山头七日不水不食,圆寂而去。
这也是为何青莲寺作为千年古刹,一直都被人遗忘的原因,好在是南清建朝稳定之后面前这位放开了诸子百家的管控,让其自由发展,不然他们青莲寺现在还是那个让人提起便会被耻笑的最软学派。
他道云不与宗庆相同自认为自己没那个本事也不想让青莲寺五十年没有住持乱成一锅粥,既然赶上了南清建朝的百家争鸣,他觉得一切都应该看因果,看缘分否则重演悲剧他没有把握也让眼前的人做出与周武帝王相同的抉择,届时青莲寺将会陷入第二次大危机。
“若是师弟在此,怕是又要骂老衲骨头软”苦笑着取下藏经楼顶层摆放在木台之上的枢机盒,道云心有不舍地抚摸了古色古香的盒子,这个留存了多年的物件,终归还是与他们青莲寺无缘,他不如自己师弟实力强硬,可以放下狠话与禅茶室的那位叫板,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低头妥协,天下武夫悍卒细分实力约莫有三种梯级,他连入门都算不上如何与那禅茶室中手握三支悍卒的人硬气,若他的师弟现在归来,说不定可以让那位还有点顾忌,但现在显然赶不及,即使五日后道山归来,生米也已煮成熟饭,东西送出后在做其他打算也都是无用功罢了。
拿到枢机盒下藏经楼,道云的步子明显比来时快上了许多,既然不能改变,那便去接受吧,反正现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笑的是他这个佛门弟子竟然也有一天会用了道派的顺其自然。
茶室中略显无聊的刘玉不停地观察着青莲寺中他能看到的一切,这种佛门之地他这辈子估计也来不了几趟,佛家讲究普度众生,不知道他死后能不能也被超度,但他想大概是不能的,想必没有哪个神佛会去度一个身负千百条人命的鬼。
刘玉望远出神之际,踏着月光手中拿着木盒的道云就从北边走了过来,收回目光轻声提醒屋内皇主大师回来了后,他从门口走出让开了位置站于一边。
“这便是枢机盒,施主收好”入门不落座,道云那反射着香烛光的头微微低下,将手中的木盒放于茶桌之上,双手合十。
坐于对面的李清平伸手拿过桌上的木盒在手中翻转,一番把玩过后他轻声道:“果真巧夺天工”
站于一旁的道云闻之心中苦苦一笑不作评论,夺不夺天工跟他已经没有关系,这玩意也只有他师弟知道怎么打开,面前这人说出这话显然是嘲讽意味居多。
“施主满意便好,老衲今日拿出此物便是代表了青莲寺的诚意,还望日后施主能念些情分,老衲代师弟在此谢过”虽说青莲寺安危已无须担心,但他那即将回来的师弟却危险了起来,和元英盈仄同属第一梯队的道山,并不如他一般好说话看得开,把玩手中枢机盒的李清平抬头瞥了一眼这个有些得寸进尺的老僧并未给出诺言,只是撑身而起嗯了一声,而后便拿着枢机盒走出了禅茶室,师弟不在自己求情,这是哪门子学来的?
没人能强迫天子做事,即使拿人手短后也不行。
门外刘玉回头瞄了一眼出门跟送低头的老僧跟上自家皇主,刚才老僧的话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同情心来,到底是曾经跟着江澜的人,铁血铮铮的骨子里多少留了些善良在内,不过同情归同情,真要动手他也不会手软,因为自己的善而去忤逆自己的主和天下的王,这个选择显然不明智,就是可惜了这两头都难的老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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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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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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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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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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