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在推崇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当下，礼教大防森严，男女三岁不同席是常理。
即使是两家结秦晋之好，也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
看新剧《牡丹亭》，戏迷会为了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情深义重而落泪。
但这不代表，真放到现实中会令人接受。
尤其士族阶层，大都倡导忠贞守节。
包括老朱本人在内，亦觉得世间女子就应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不然也不会大力推崇贞节牌坊了。
而今，张成居然在他面前，透露出不赞同贞节牌坊之意？
这是要挑战礼教旧俗！？
即使是小朱，此刻也不能理解老师了。
“老师，贞节牌坊有何不对？”
“班昭《女诫》尚讲女子三从四德，唐末著名女学士宋若莘也撰有《女论语》讲女子守节。”
小朱摇摇头，“纵使周朝已逝，礼乐崩坏，男女关系混乱，也是影响国家社稷不可忽视的因素。”
“不加以规范，必成大患。”
张成无语地看着这老封建父子俩。
也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让他们接受真正的男女平等。
他只道：“我之所以不赞同贞节牌坊，是因为这会阻碍大明的发展。”
“有些礼仪，教人识礼，有别于莽荒野人。”
“可在大明百废待兴的当下，仍有不少流民饥殍遍野，荒地处处。”
“现在是需要推崇女子孤苦守贞的时候吗？错，与宵禁同理，让单身女子再嫁，重组家庭，生儿育女，方可助大明尽快增丁进口，恢复元气。”
在人吃人的战乱年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
若要一味拿贞洁要求她们，真的会逼死人。
家中本就少壮丁的情况下，女子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养活一家老小，就不得不抛头露面。
按照礼教大防，随着大明社稷逐渐稳定，朝廷继续规范女戒女德，会形成进一步对女子的压迫。
照这样下去，缺少壮丁的女子就不得立户养家了吗？
放到民风偏险恶的乡野农村，怕不是要被活活欺负死。
张成就记得，老朱的大侄子朱文正，就是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
其父早亡的情况下，王氏不知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才将儿子带到老朱帐下。
可在那之后，王氏却神隐了，看朱文正日后的经历就知道，这是个缺爱的人。
若王氏还在，朱文正不会因为立下大功，看其余将领都受重用，叔父却对自己没封赏，气老朱不重视他，被张士诚策反，又叫老朱几马鞭抽回去，郁郁而终。
而看着老朱对女子贞洁的看重，张成和系统私下讨论过这些八卦。
估计王氏为了儿子的前程，在把儿子托付给老朱之后，她自己独自离开了。
又或是更悲惨一点，王氏自戕随夫而去。www.xiumb.com
老朱的亲嫂子都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战乱年间流离失所，各处飘零的女子。
张成刚到凤阳整治民风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守旧俗的村子，因女子不贞洁，就硬要浸猪笼。
然而除极少数真作风淫.荡的，大多数还是逼不得已，为养家糊口，依附于人。
张成收回思绪，叹息一声。
“陛下，您是来自民间的皇帝。”
“您当真不知，看重贞节牌坊的风气，会令那些悲惨遭遇的女子经历什么吗？”
老朱闻言，立时哑然。
看他眼光闪烁，大受触动的模样。
张成猜测，他一定是联想到了王氏，他的大嫂。
彼时老朱已是一位人杰，手下有一定势力，都默默看着大嫂离开。
而他明明有一身军事才干，却被免官拘于桐城的大侄子，也是郁郁寡欢而死。
倘若王氏，他大嫂还在，有马皇后从中说项，由王氏代为求情，老朱铁定还能给他大侄子一个机会。
可惜，朱文正太骄傲，不愿低头，老朱更是忙着打江山，没空敞开心扉和大侄子好好聊，终是造成遗憾。
“贞节牌坊……对女子影响真有如此之大么。”
老朱喃喃自语，心里已有动摇。
张成看时机成熟，又来一击重创。
“除了夫死守贞要看时机外，女子缠足就更是世情所不容。”
说这话时，张成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深恶痛绝。
“陛下，您来凤阳这几次，难道就没发现咱们的老百姓，和南京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他不说，老朱还没察觉。
等和小朱对视一眼，老朱细细一想，蓦然惊诧起来。
“凤阳女子，似乎鲜有缠足？”
“正是。”
张成认真道：“一来为了促进经济发展，也为了让大家尽快吃饱肚子，衣食富足，我主张让青年男女一起劳动，养家糊口。”
“这种时候，缠足就不合适了，于是我广贴告示，让工厂主要招收放足、天足女子。”
“当青壮涌入城中打工，家中有田地者，为了不耽误农耕，女子也必须下田干活，再缠足便成负累。”
“在生存和礼教旧俗之间，凤阳百姓全选择了前者，即便再民风故旧的村子，也逐渐默认此事。”
老朱和小朱听到这儿，渐渐心中恍悟。
张成见他们接受良好，登时又对他们的心灵给予一击重锤。
“其实，男子喜爱女子三寸金莲，不过是一种癖好。”
“为控制女子，不让红杏出墙，他们宁可女子折断脚骨，艰难行步，也要女子困居后宅，成为他们的所属物。”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女子常年缠足，骨骼畸形，弱不禁风之姿，真要到了生产之时，会受多大折磨？”
说着，张成沉重一叹。
“女子生育，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天生缺乏劳动，甭说战乱年间兵荒马乱，她们跑都跑不了，就是高门大户缠足女子，生育起来也肯定比那些田庄农户的女子艰难，因为后者常劳动，骨架宽大坚实，生育起来也容易得多。”
“所以，陛下若想要中原大地人口增长，让流民安心开荒落户，给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归宿，解.放缠足旧俗，倡导男女劳动，不比树立贞节牌坊，重提《女诫》《女论语》来的有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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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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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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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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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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