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为人子,看老朱被怼成这样,心疼不顾原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摇摇头,叹息道:“陛下以一介淮右布衣,拼到大明皇帝这个层次,本身有很长的路要走,无需急于一时。”
“何况现在的磨合都是发展必然经历的过程,终此一朝,再相对整个大明国祚而言,不过是阵痛而已。”
“未来史书评说,自可评价您为千古一帝!”
“所以在我看来,您其实大可不必大开杀戒,搞得自己声名狼藉。起码为那些贪官赔上英名,不值。”
老朱和小朱本来激烈的情绪,在张成这一番话安抚下,又悄然泄气了。
叫父子俩心里一阵感动,又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好话都让你说去了。”
“诶,我是有感而发。”
张成眨眨眼睛,“远了不说,您前些年不是刚踩过有心人挖的陷阱?那会儿您不也没大肆滥杀吗?”
“哦?我又踩过前人什么陷阱?”
老朱心态放平和了。
反正无论发行宝钞,还是官员俸禄过低,引发的一系列贪腐问题,都是他决策出了差错。
那按照张成说的,改就是了嘛!
皇帝也能认错,总好过拧着脖子拉那么多人下水,杀个片甲不留,自己心里气是顺畅了,底下就不知多少人遭殃了。
张成一时之间,竟不知老朱这话是在诈他,还是明知故问。
他耸耸肩,纯当自己啥也没看出来,直接说道:“张昶立法。”
嗯!?
这跟张昶那老小子有何关系?
老朱和小朱懵逼地面面相觑。
张昶,曾经的元朝户部尚书,因为跑到老朱这边卧底,老朱一开始信任他的才华,把立法建制等大事交给他,发现他结交勋贵,包藏祸心,派都督府前去查问,才从这人口中得出“身在江南,心在塞北”的志愿。
老朱也是一怒之下,将其杀了,才好好筛查了一遍身边是否有元朝派来的细作。
这回,轮到张成惊诧了。
“陛下,你们都未曾仔细看过张昶立的法?他所建立的官制,可是有好几个大坑在的啊!”
“你说什么!?”
老朱瞳孔一缩,此次再淡定不能。
连小朱都惊得不轻,急忙追问道:“老师,到底张昶立法,和他推崇的官制有哪里不对?”
“您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我和父皇解除迷津。”
张成摸了摸鼻子,合着老朱和当时身边人并没发现张昶的法制留下很大的漏洞。
那就难怪了。
可怜正史中的洪武皇帝,硬生生被逼成了老疯子,自己怀疑自己,哪能想到是已经作古的人埋下的祸根!
他终于找到祸结所在,当即不再废话,拿起笔墨给老朱和小朱细细讲解起来。
“首先,张昶大力倡导乱世用重典,又劝说陛下您重享乐,由明君变昏君,其心可诛,这点自不必多说。”
“而光在官制上,他挖的坑,光我看出来就有三点。”
“其一,这人故意加大中书省的权力。”
张成来回走了两步,沉声说道。
“纵观前朝,就以宋为例吧,宋太.祖黄袍加身,所以格外忌惮军权。”
“而历史也见证了,光宋一朝,为削弱可能危及皇权的相权、外戚、勋贵等权力,刻意添加不少官职,叫朝中官员权能变得繁冗复杂,甚至出现多处重叠,因而宋朝不担心皇帝大权旁落,偏偏有冗官尾大不掉之嫌。”
老朱父子连连点头。
“张昶他就故意向你们传播宋朝官制这点弊端,告诉你们若是立国,新朝官制必须先进行一波大刀阔斧的改.革,去除职衔重复的冗官,此处中心思想是没错的。”
“可张昶千不该万不该,把武将任命等巨大权力,全都给了中书省,那宰相不位同‘二皇上’?朝中大大小小所有事,凡是上报了中书省,宰相必定能过问,甚至提前插手管理。”
说到这儿,张成微微眯起眼。
“要是碰上忠心耿耿的宰相,肯定事无巨细都问过皇帝再行事,那要是遇到野心膨胀之辈,他一手遮天欺上瞒下呢?”
“皇权不是被妥妥架空,就算有太子帮忙,皇帝也变成诸事不知的瞎子聋子。更不用说历朝历代像您父子二人关系和睦的皇帝和太子,可没几个。若宰相夹在其中想趁机搞点事情,无论挑拨离间,还是谋朝篡位……对他而言皆是有利可图。”m.xiumb.com
砰!
老朱激动之下,一掌砸在桌子上。
相权极端扩张,威胁皇权,现在朝中野心膨胀,敢欺上瞒下之辈……胡惟庸!!
张成说的好啊,合着根本原因在当初就包藏祸心,故意在官制挖坑的张昶身上!
小朱听完这一席话,也被惊得胸口激烈起伏。
他艰难地滚了滚喉结,又忙不迭问道:“那老师,还有两条呢?”
张成怜悯地看着两人,“第二点,便是我老生常谈的,地方官员的权力过大!”
“不知道张昶是不是早看出来,咱的陛下上位之后会有点抠门。”
看老朱吹胡子瞪眼,满脸不服,张成挑挑眉。
“正因为不希望有太多官员冗杂,偏偏又希望一个人能当老黄牛,拿一份皇粮干很多人的活儿,所以地方官员自己要聘请一整个衙门班子,方方面面一手抓,这里面可贪污空间就太大了。”
“像我之前说的,不知公文要年年上京核查,各地方官府征纳税收,再千里迢迢运往国库,路上定避免不了损耗,对于有些机灵‘会办事’的官员而言,这些损耗自然该多算一份,分摊到百姓身上。”
“如此一旦遇到天灾人祸,朝廷国库不丰,只能就地调拨钱粮,让周边官府紧急救济灾区,他们又没有铁路,如何能毫无损耗,把府库内的钱粮一分不差送到受灾百姓手上?光京师地动的赈灾过程,两位就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吧。”
张成看着老朱若有所思的脸色,缓缓道来。
“虽是老二老三提倡让功勋之后刷功绩,启发你们反利用勋贵们盼子成龙心态,出钱出力,可这是事关他们自家子嗣的前程……换做平日里,有这么肥的赈灾差事可捞,他们会不心动吗?即便自己不缺这俩子,门生故旧有所需求,他们就不会帮忙争取吗?”
闻听此言,老朱脸色又变了。
只因张成说的……真就全中。
当时在朝中要不是老大打断,胡惟庸真就跳出来为自己人争取赈灾官一职。
“所以人家张昶建议,要么干脆各地方建一个应灾仓库,各种物资先备上,应不时之需。”
“而少量税收才运入国库,这般老百姓身上的担子轻了,各地官员也不用怕因为损耗,税收数目对不上掉脑袋了,不是皆大欢喜?这点其实也没错。”
老朱和小朱只知道傻乎乎点头了。
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啊。
“可是!”张成神色陡然严肃起来。“光这么做,天下人都会受益,唯独皇帝成了冤大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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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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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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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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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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