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回到朝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此之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善长目光灼灼,蓦然看向郭兴。
“巩昌侯,你给老夫一五一十说清楚,胡鹏到底怎么妨害的刘仁。”
淮西一党都是利益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李善长又是他们功勋之首,大家天然的主心骨。
郭兴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结果他说完,不止李善长,其他功勋们都被干沉默了。
“呃?你等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郭兴回头,又小心翼翼看了眼脸色黑沉的李善长。
“国公,您无恙否?”
“无恙?事到如今,老夫还能怎地!?”
李善长当真怒极反笑,须发皆张。
“好个胡惟庸,好个胡鹏!”
“老夫那般叮嘱他,让他带好淮西一党,让我等功勋在朝中有安身之地。”
“他逞强斗狠不说,连个儿子都约束不好!凭他,也配做一党之首!?”
刘仁案发,合着就毁在胡鹏那短视小儿之手!
如果胡惟庸能上心教教儿子,放着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功勋之后,遇到那种情况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是真帮刘仁,逃避这滔天大祸,而是设法封口!
涉及六部的贪腐大案,谁知道有没有关乎自家门生故旧!?
若能早一步探得不妙源头,先一步封锁对勋贵们不利的人证物证,延缓爆发,圣上未必能对勋贵举起屠刀!
怪不得,李善长总算明白,江夏侯和老朱关系甚笃,他为何畏罪自裁。
江夏侯会不会也看出,他们的陛下这回不打算对勋贵心软,即使对发小也一样!
“一步错,步步错。”
李善长原本还精神的身躯佝偻下来,摇头发出悲叹。
“两案并发,龙颜震怒。”
“现老夫唯一能做的,只有劝谏陛下放了那些无辜遭殃的功勋之后。”
顾时等人都被李善长激烈的反应震住了,反应过来,也纷纷点头。
事已至此,功名利禄他们暂时都抛到脑后了。
先把被亲军都尉府带走的子嗣捞出来才最重要!
李善长抹了把脸,又认真询问众人。
“再跟老夫说一说,京师地动后,圣上和太子因何突然启用功勋之后为赈济官吧。”
“我要你们事无巨细,把圣上太子前后动作,告知于我。”
一炷香后,李善长听完勋贵们七嘴八舌的描述,若有所思。
“看圣上和太子殿下之用意,似乎有心考校我等后人。”
考校?
韩国公没老糊涂吧?
这都要上升到殃及满门的份儿了,还是考校!?
勋贵们纷纷苦笑。
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究竟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受了什么刺激。
若说故意走一步算一步,引蛇出洞,那未免太过可怕。
李善长想闭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对着勋贵们直接下逐客令。
“现在,老夫已经知道我走后,朝廷发生的事。”
“且让老夫自行捋一捋,待进宫面圣,再与诸位分说。”
顾时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拱手告辞。
“那我等静候国公佳音。”
郭兴更是一步三回头大声道:“国公,我家振儿就托付给您了!”
李善长老脸一抽。
冲这句话,是该多关那些混小子几天。
不然仗着自家长辈疼宠,真就无法无天了。
等送走那些勋贵们,李善长独自在家中,真的深思一夜。
直到第二天寅时,他天不亮就前往宫中,与老朱密谈。
无人知晓,这次密谈的内容。
直到上朝后,群臣进殿。
文武百官赫然见到,李善长身穿一品官服,手持笏板,精神矍铄屹立朝班之首。
“韩国公回来了!”
“传言果然是真!陛下又要重新启用李相了!”
“原以为打压了胡惟庸,淮西一党逐渐式微不成气候,现在看来,还绕不过那李善长!”
朝堂上一阵窃窃私语。
李善长眼皮低垂,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充耳不闻。
待到总管太监一声高唱。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恭迎老朱圣驾。
老朱穿着赤色龙袍,霸气威严地高坐龙椅之上。
瞥了眼替代胡惟庸,又重新回归朝堂的李善长,他淡淡一笑。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群臣刚刚站起,就又见总管太监上前一步,捧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韩国公回京,官复原职,担宰辅之责。”
“另命李相奉旨辅助亲军都尉府监察六部,严办原兵部尚书倒卖军需贪腐大案,钦此!”
圣旨刚落,奉天殿内一片寂静。
不过片刻后,满朝文武,皆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朝班最前站着的李善长。
官复原职,担宰辅之责?
原先听闻的不是暂代胡惟庸在中书省的丞相职权!?
若是李善长真越过胡惟庸,以第一宰辅在朝中重新站稳脚跟,胡惟庸将被置于何地!?
淮西一党,又将听谁号令!?
更让群臣大为不解的是,李善长何等固执的人,居然能放权,允许陛下让他和亲军都尉府共同监察六部,办兵部贪污案?!
李善长难道不知,这一举会得罪多少功勋,六部上下又会带来何等腥风血雨!
就是自诩十分了解李善长的老人,无论宋濂,还是汪广洋。
他们都面面相觑,以“韩国公是疯了吧”的目光,震撼地望着李善长。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还在后头!
“老臣谢陛下隆恩!”
李善长四平八稳接了旨,忽然,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热泪汹涌。
老朱挑了挑眉,佯作惊诧地问道:“李爱卿,官复原职是好事,你为何哭泣?”
“老臣痛心啊!”
李善长大声疾呼道:“自从老臣回京,听说在老臣不在时,京中发生的种种,当真无颜面对陛下,也愧对天下百姓!”
“老臣仰仗陛下倚重功劳,居庙堂之高,却看不见安乐下的隐忧,是老臣这个宰辅失职。”
“可叹老臣刚调离京师,还满心怨尤,时至今日才明白陛下苦心!”
“看看这些功勋之后,又与老臣过往处境何其相似!?只不过,他们是仗先辈功劳,骄纵跋扈,目无百姓。”
“久而久之,却是违背陛下建立大明,一心为天下黎民造福的初衷!老臣惭愧啊!”
李善长泪洒满襟,说到激动处,直接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无论淮西一党在他走后,是不是由胡惟庸带领,日益膨胀,那都不重要。
其真正关键在于,他们都是开国元勋。
居功自傲,仗着圣上对他们宠信,飘飘然让人钻了空子,成国之蛀虫是不争的事实。
昨日,郭兴秘密又派人上门告知,周德兴和胡惟庸被一块儿叫到御前对峙的细节。
事关重大,李善长能理解郭兴的谨慎。
耳听胡惟庸是如何唱念做打,演足了苦肉计,还试图栽赃嫁祸,可结果有用吗?
李善长吸取了胡惟庸的教训,二话不说揽过淮西一党魁首的责任,先哭诉自己领导不严的过失。
再抛出功勋之后,这让群臣最关心的引子。
“爱卿能有此感悟,说明咱没有看错人。”
龙椅之上,老朱满意地点了点头。
冠冕之下,无人看清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论揣摩他的心意,朝中除了李善长和太子,其他人拍马难及。
可惜,若非老李功高……
老朱压下其他想法,继续淡淡道:“那依爱卿之见,若想约束功勋之后,避免胡鹏、周骥这等恶事再发,又当如何?”
李善长大礼一拜,再直起身时,神色肃然。
“回陛下,老臣正有一策。”
“秦王、晋王两位殿下不是正在募兵,筹备征倭?老臣认为,开疆拓土,戍边卫国,不单是将领之责。”
“凡功勋之后,自承先辈之勇,从幼熟读兵法韬略,因此派他们为先锋,出海征倭,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李善长此言一出,群臣皆骇然失色!
韩国公真老糊涂了!?
让功勋之后领旨赈灾才出事多久!?
没来得及把子嗣安排进去的,都心有余悸,庆幸不已。
你李善长回到朝中,竟然还想把各家子孙往火坑里推?!
谁不知道秦王晋王风头正盛,隐有和太子党分庭抗礼之象!?
他们本就烈火烹油,自家再把子孙派去,那不成秦王、晋王天然附庸!
这个当口,谁把子孙往水师里插,谁就是愚不可及的傻蛋!
更何况,那可是出海征倭!
远渡重洋,海上风高浪急,万一自家子嗣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
即便能立灭国之功,再心动,也不能拿自家后代传承开玩笑!
然而,所有人两眼喷火地瞪着李善长,却也动摇不了李善长的决定。
他苦思一夜,又与老朱密谈,此刻心意已决。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戏已开场,为了保住淮西一党的荣光,当断则断,他就得配合圣上,唱好这出双簧。
心中苦笑,李善长深吸一口气,当即再加把力,震声上谏道:
“老臣从当朝宰辅,贬为从七品县令,方知民生疾苦!”
“功勋之后,也应该重走先辈老路,方知守业更比创业难的道理!”
“而今老臣重回朝中,当以身作则,推举自家长子李祺,为国开疆!”
说着,不等群臣张大嘴巴,上奏劝说。xǐυmь.℃òm
李善长又斩钉截铁地扔下话来。
“老臣昔日尚可凭七尺文弱身,辅助圣上建立不世功业。”
“李祺安享老臣余萌,自幼通读文武,自当为君效犬马之劳。”
“此次征倭,他若不自己刷个位列朝班的武勋回来,老臣就不认这个废物子!”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地。
满朝鸦雀无声。
所有勋贵皆不由震撼万分地看着李善长。
随即,整个朝堂都轰然炸开了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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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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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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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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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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