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队里不少人过来打听消息。
“伟根家在沪市有个远亲,平时过年过节有走动的。”王培根说道。
小美记起来了,这远亲小美见过,金花还拿了大白兔奶糖在她面前显宝。
这个时候,有家亲戚在沪市,田泾村人心里的底气稍微足一点。
“这家远亲很上道,忙进忙出的,人托人,在沪市帮伟根张罗。”王培根介绍道。
伟根实际上就是违反了交通规则,乱闯红灯被人家车撞了。
好在撞他的是沪市一家大厂的车子,在伟根家远亲的运作下,厂里表示人道主义救助吧,王培根上次说的那么多赔偿项目是不可能一一落实的,“但人家厂里也表态了,伟根在沪市看病期间的费用、装假腿的费用,厂里全部报销,接下来怎么处理,还没明说,但我听这意思是对方想出一笔钱了断。”
众人听了纷纷发表看法:“伟根一只脚都没了,叫厂里给他养老。”
“厂里上班又不像在地里面干活,缺一条腿也可以做工的,让伟根去厂里上班。”
“那么大的厂,伟根一家全接过去也没有影响的。”
……
越说越不像话。
王奶奶忍不住插话:“伟根自己情绪怎么样?”
王培根皱着眉头:“他一直不说话,人瘦了一大圈。”
这事换谁都接受不了啊。
“现在就是先治病,再安装假腿,至于后续的情况,等假腿安装好了,他适应了,出院前再和厂里协商。”培根介绍道。
这也是那位远亲跟他们介绍的。
大家都很唏嘘,嘴上说让伟根去厂里上班,那也就是随嘴说说的,心里也都知道,恐怕就是一次性了断。
这事是伟根自己违规,也没办法去要求这要求那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乡下人,在村里嘴硬,到大城市,东南西北都认不清,哪有底气和人家去讨价还价。
回到家里,王培根叹着气对家人说:“金花妈妈根娥一直不停地骂人,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伟根讨的这个婆娘,唉……”边说边摇头。
顾花娥撇撇嘴:“她一小就是个拎不清的。我妈说姑姑生她前还在地里插秧呢。插秧时两只脚不是要分开的吗,根娥就这样掉出来的。我姑姑自己咬断脐带,用襡裙包了放田埂上,自己继续插秧。根娥估计掉秧田里时脑子里进了水了,所以一小就拎不清。我姑妈一直说,生的时候怎么没淹死,淹死了就省心了。”
小美和小华互相看看,太可怕了。
王奶奶笑着说:“她才不傻呢,是傻进不傻出。你看她婆婆,跟大儿子吃住在一起,但每天来给她洗衣服烧饭,忙的要死,非但一口吃不到,还要派金花看着婆婆。”
顾花娥也笑了:“队里知道她这鸟样,都不跟她计较,否则,被她骂的三天不带停的。”
说完,婆媳俩似乎想起了几个月前顾花娥也是这样逮着人就吵,和根娥没啥两样,不禁互看了一眼,笑了出来。
王培根却叹气道:“那是什么地方,大城市的大医院,人家工厂幸亏是集体的,才肯出面联系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给伟根看病。一开始还派了人来想帮着陪夜的,给她这样骂,人家就走了。我看她这次赚不了便宜。”
王奶奶闻言也叹了口气:“可惜了伟根,做农活一把好手啊,为人也不错,两个孩子还小,以后这日子难过了。”
几人叹息了一阵子,王培根跟着老妈进了西屋。
三人商量了一阵,王奶奶的意思就是给伟根家弄点补贴:“到时候看厂里怎么做,如果每月给点生活费,够伟根过日子,两个孩子也能不受影响上学,那就逢年过节给点菜什么的,这小美就可以办了。你和金花现在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成好朋友了对吧?”
见孙女点头,王奶奶继续说道:“如果厂里选择一次性了断,那这事就比较麻烦了。”
听孙女的意思,以后的钱是不值钱啊,现在了断,以后那点钱够干什么呢?
“所以,等你放寒假的时候,再去一次沪市,跟伟根远亲提醒一下,就说不要一次性了断,每个月补助多少,以后物价上涨或下调了,就相应地增加或减少。这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厂里不肯,那就我们给点钱,用什么名义给,这个到时候再说。”
这点小美完全赞同,不说现在跟金花的情谊,也不看金花爸爸伟根的为人,单看两家都是田泾村人,又是隔壁邻居,该相帮的就得相帮,不然,老天爷让她这么自如地穿越,她不做好事,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可惜地是,尽管事后王培根特特地又请假赶去了沪市,提醒了远亲这事最好每月给补贴,可是厂里被金花妈妈根娥恶劣的态度给整怕了,坚决要求一次性了断。
伟根听了王培根和亲戚的建议,要求每月补贴,厂里反对,最后说,事故全责是伟根,如果打官司的话,伟根可能一分钱补贴拿不到不算,可能连住院费、安装假肢费等等都拿不到。
这些话吓住了金花爸爸伟根,最后只能选择一次性了断。
到元旦过后,1977年的一月份,金花爸爸伟根从沪市回家。
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有的人是来看热闹的,毕竟出车祸这种事,在1977年还是第一次听说、看到,也好奇这假腿是怎样的。
当然,更多的人是满含同情心来看看伟根的。
金花爸爸伟根脸比以前白了很多,人没瘦,但看上去就是没有以前健康的样子。
他可能还没有熟悉用义肢走路,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就把假腿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一条腿空荡荡地坐在旁边。
很多人去摸那条假腿,然后发表各种观后感,什么颜色和真的一样啊,什么硬邦邦的,穿身上会不会痛啊,什么会不会磨损的啊……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伟根面无表情地看着村上这些人,心情可想而知。
后来是小队长过来,书记云根也过来了,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给赶走了。
这两人是来说伟根的工作的,两个选择,一是在小队里看牛棚,二是和海军爸爸去做伴。
伟根最后选择了去美人腿海军爸爸那里,实在牛棚打扫也累人,他现在没那个力气,第二,牛棚本来就有人负责,他去了不是抢人家饭碗?wWW.ΧìǔΜЬ.CǒΜ
海军爸爸那边不一样,两个人有个伴不说,活还轻松,就是要一年四季住在那边。
其实这阵子,金花奶奶一直住在这里,陪两个孩子,“以后就让老娘住我家吧。”伟根跟哥哥说。
这种情况下,他哥哥当然答应。
这阵子金花妈妈根娥比较消停,因为厂里一次性了断,给了伟根三百元钱,她觉得这辈子有这么多钱肯定吃穿不愁了,就也同意了婆婆住一起,一点不懂这是婆婆在陪她们娘三个。
伟根将家里的事安排好后,不久就去美人腿了,早一天去早一天挣工分,尽管他现在每天只有五个工分,这还是村里照顾的,但至少有工分不是。
到了美人腿,金花爸爸伟根才知道,海军爸爸一直和王家合作赚钱,现在加了一个人,大家一起发财。
金花爸爸因祸得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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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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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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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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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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