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只凭主臣之义,并没有十成把握说服贺烨,推翻一直敬重的仁宗帝亲手盖棺定论的冤案,刀戈相见固然是下策,动之以情的基准,起码要有夫妻之情这一筹码。否则别看现在贺烨仿佛不近女色,那也是因为岌岌可危的处境,再兼眼下他这多姬媵,要么心怀恶意,要么避之不及,唯一可算同盟的秦氏,偏也是暗怀目的,无一是真心相许。ωωω.χΙυΜЬ.Cǒm
将来他若达成志向,迟早会充实后宫,也必然会出现与他真正情投意合的女子,那时站在另一个高度,处境与眼前当然是今非昔比,纵然不至于色令智昏,一旦对他人动情,想要给予意中人应得荣华地位,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十一娘不能让贺烨感知她的无情,试问堂堂帝王,怎容一个“臣子”长久占据皇后这个不该由“臣子”占据之位?
就算自古男子多薄幸,君王更无情,但为了最终目的,也只能竭尽全力争取贺烨可能十分有限的情意。
他既然已经主动走出这一步,我便不能太过抵触。
然而虽说心里明白,身体的反应却难免“忠实”,她没有躲闪拒绝,贺烨却能清楚感应到怀中人从手臂到腰脊,那明显的紧张僵硬。
主臣之间,果然并非她“矢志不移”的坚持,于我而言,似乎也算庆幸?
不至于欣喜若狂,但多少得到鼓舞,贺烨略移下颔,轻嗅着女子发顶的清香,明明是安抚的语句,嗓音却更显低沉:“屋顶太冷,未免王妃受凉,只好如此,王妃可别怪小王孟浪。”
“殿下如此体贴,十一受宠若惊,不敢当怪罪二字。”十一娘这话出口,倒被自己紧张得有些紧绷的嗓音闹得啼笑皆非,清醒时候,她的确不擅长谈情说爱,不提语气,单说话意,似乎也有失风情毫无意趣。
贺烨却一点不在意,低笑两声,更加收紧手臂,几乎是让十一娘趴在他的膝头,将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十一娘闭了一闭眼,深吸口气尝试放松,暗暗说服自己:如此一来,的确再不觉得寒风刺骨,再者更加不用担心“失足”坠楼了,身处危楼瓦顶眺望月色,纵然两世为人,也是难得经历,不如好好体会,倒也不用克意迎合他,岂不显得更加自然些。
这么一想,效果倒是立竿见影,至少十一娘渐渐不觉得紧张了。
又听贺烨说道:“那时还在大明宫,我便时常喜欢呆在房顶上,倒不是为了赏景,不过房顶让我觉得安全,彻底避免暗处似乎无所不在之监视揣测,尤其琢磨事情时,不用分心仍要保持伪装,反而还可以观察旁人。”
说起少年时候的艰险,贺烨却似乎轻松愉快:“比如紫宸殿里有位宫人,一贯表现得胆小懦弱,我瞪她一眼,她就像见了阎王一般,怕我也就罢了,连待人一贯温和如江迂,那宫人也是畏之如虎,有回因为犯错,江迂说了她两句,就把她吓成一瘫软泥,可我那日却从屋顶上看见,江迂一转身,宫人竟冲他背影吐了口唾沫,神色极度不屑。”
“不过呢,这宫女当人面前,一直还是颤颤兢兢,骨子里那份狂妄至始至终没有现显,我对她还留心过一段,发觉无论面对谁,纵然与其余宫女说话,眼睛总不与人对视;又有另一宫人,看上去循规蹈矩,暗中却与一个宦官有私,有回被我在树上,窥得他们在假山背后相拥而泣,似乎也是一对青梅竹马,奈何有缘无份,我又暗暗留意,发觉其实这两人,每当碰面时,眉来目去之间总会显出端倪。”
“大约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世上许多人都有不为人知另一面,可掩饰得再好,只要细心揣摩,其实还是能够察觉蛛丝马迹,后来我便尝试着通过众人言行,剖析其心中想法,起初十者料中仅为一、二,后来渐渐准确。”
十一娘方才明白机警少年如何“炼成”,却又暗忖:也难怪我面对他时格外紧张些,殿下果然不易蒙蔽,那些躲在阴暗处监视者,又怎能料到自己反被监视揣摩?更加难怪如韦海池般多疑,竟然也被殿下蒙蔽多年,这位可是自幼便留意窥探人心,年纪小小时,便积累不少经验,当然明白如何杜绝露出端倪。
“我那时也常常窥见王妃。”忽然又听贺烨说道。
十一娘心中一紧。
“不得不说,王妃比其余人更加警慎,便是背向太后,也从未露出过诸如讥诮、不以为然等情绪,要不是王妃那回因为春莺一事主动提醒,我竟没有察觉你是心怀二意。”
十一娘:……
此时应不应当多谢夸奖?
她觉得还是不要让这位确断她为深不可测更好,刚想解释自己面对韦太后如此强大的敌人,一点不敢吊以轻心,贺烨却又将话题岔开,竟说起不少宫廷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隐密,十一娘默默听着,觉得今晚怕就要发生什么她虽早有准备,但仍然无法泰然处之的事,越至夜深,又渐渐紧张局促。
然而这晚,贺烨却没有更进一步,两人仍然如同“主臣”一般分榻而卧,井水不犯河水,仿佛摘星楼顶那突然的亲近,晋王殿下的确是体贴王妃惧寒,而不存旖旎之心,十一娘不由又怀疑是自作动情了,越发觉得殿下深不可测,一葫芦扑朔迷离,不知装着什么药。
当次日,十一娘终于不愿继续游手好闲,大约她就是个劳碌命,清闲下来反而觉得忐忑不安,总怀疑有什么变故要在不期然之间发生,没法真正踏实,更不说殿下这两日的表现格外诡异,更让十一娘悬心吊胆,虽还不好干脆返回玉管居,坚持要借贺烨书房一用,并且是独自占用。
“为殿下准备生辰礼,我还不及落笔,眼看只离着不够一月长短,再耽搁下去,怕就只能敷衍了事,可是万万不敢,殿下便容我暂借书房吧……殿下旁观虽说无礙,不过岂非没了惊喜?还是暂时回避,及到生辰时再揭开谜底不好?”
贺烨一听“惊喜”二字,心中倒生不少期待,便也没再坚持叨扰,说道是去剑苑与人切磋剑术去,宽容大度地将书房留给了王妃。
十一娘如释重负,可待侍婢们准备好笔墨纸砚,她执笔良久,却迟迟不来灵思,在书房里乱绕一阵,歪在榻上沉思一番,又站在檐梁下度量许久,依然一筹莫展,这两日与贺烨一番高谈阔论,让她深深意识到纵然此人不擅长画艺,对于赏鉴却并非一窍不通,莫说在画之一事上,敷衍了事不是她的作风,即便真想应付,保不准也瞒不过殿下。
又听闻隔壁剑苑传来的隐隐打斗之声,十一娘眼中一亮,既无灵思,莫不如去现场观摩,说不定能福至心灵。
便从廊檐下步出,顺着那青石铺成的甬路,转过一道月洞门,往前走了十余步,便闻打斗声更加清晰,再循声一转,却见那方颇为敞阔的院落里,离着五人缠斗约二、三十步之外,艾绿丫头手舞足蹈,仿佛是在模仿剑招。
十一娘原没想到艾绿会在此处,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险些挨了那丫头一个倒拐,还好及时看清,收势得快,却也将王妃吓得一个趄趔。
艾绿先不及请罪,拉着王妃又避开远些:“王妃莫让殿下分心。”
“你怎么在此?”王妃先问。
“殿下遣人请我过来旁观,说多看实战,有利于融会贯通。”
瞧着丫头眼巴巴的神色,王妃也没多耽搁她:“那你便旁观去,我就站在这儿,不会打扰。”
艾绿急急行了一礼便仍然跑了过去,只正好这时,缠斗之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却已分胜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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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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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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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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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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